“你要听目前为止完成了的部分吗?”
他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就自顾自地演奏起来。
平心而论,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支完整的曲子,许多地方都还带着瑕疵。但是当第一个音节从琴键上流淌出来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
顷刻间,岁月留下的痕迹像退潮一样退下,将他们带回了美好的青春岁月里。
此刻,严峻生任由他牵着自己,站在了靠近窗台的位置。
今天是满月,轻薄如纱的月光将室内照得透亮,暖和得不可思议,也明亮得不可思议,似乎还能看见细小的浮尘上下翻飞。
“没有音乐,你还要继续吗?”
真是个严重的问题。陡然提起,连赵桥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真的被难住了。可没过一会,他就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望着一个不存在的远方,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
“听什么?”
严峻生顺着他的话发问,目光却只是仍旧专注地落在他脸上。
“钢琴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如果不是赵桥眼睛里狡黠的笑意太过引人注目,在这样一所空旷到荒芜的大宅子里突然提琴声恐怕会被当作恐怖故事的前奏。
除了风声和他们私语以外,四周静悄悄的,哪里来他说的琴音。
“你真是……不讲道理。”
严峻生叹了口气,从“胡搅蛮缠”和“强词夺理”中找了个相对温和的说法。
赵桥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一套延续下去,不仅不为自己的胡话感到羞愧,反而开始寻找新的论点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凑近,又亲了一下严峻生的脸颊,用低沉的声音低声说,仿佛是什么甜蜜的蛊惑。
“是啊,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只有承认它存在的人才能听得见。”
“你这个论题根本就不成立,如果我承认了‘它’的存在再说听不见,岂不是聋了?”
即使口头上这样说,严峻生仍然按他说的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动作。
“就是这样。所以严先生,你能停止抱怨,和我跳舞了吗?”
说着赵桥比了个“嘘”的动作,起初只有无限的寂静,和花园里细小的虫鸣。渐渐的,似乎真的有一支并不存在的舞曲从远方传来,由轻到重,越来越清晰。房间里的木头家具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罕见的花儿盛放着,花香汇入琥珀的松香里,漂浮在半空中,游移不定。
“开始吧。”
所有神秘的东西都在向着他们的灵魂倾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属于它们的,最原始的语言,缓慢缱绻得像一首歌。
他们跳的是最简单的舞步,鞋跟落在木头地板上的声音充满了韵律和节奏,就像是曲子的节拍。四四拍,每一个拍子都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应该在的地方,而赵桥能感受到的全部只有对方贴在他腰上手掌透过来的灼热。
起初是由赵桥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但是随着乐章的流淌,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间被对调了过来。在他们紧密地贴合的身体里,任何细小的动作都无法逃过对方的眼睛。
氤氲的情热中慢慢地感到窒息,又由缺氧带出几分眩晕,整个过程里,他闭着眼睛,任由另一个人的气息将他包裹,他在其中沉沦。
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所有的一切都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夕阳下金色的麦田,归程的帆船漂浮在运河上,正是风信子盛放的季节,整座城市都被镀上了金边。
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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