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邵饼被拉着在院里玩到很晚才回了房,先前那股死了也要睡的劲头早已被极大的亢奋排挤到脑后。
邵饼收拾妥当终于躺到床上的时候,才发觉今日累过头了,浑身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
浓烈的困意迅速将邵饼裹住,画眉刚熄了烛火,邵饼便已倒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凌珑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在邵饼窗前。
直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邵饼才悠悠转醒,她这一觉睡的极沉,不知为何却觉得愈发累了。
邵饼努力坐起身,抬头看了看映进窗内的阳光,未免凌珑严师折磨她这个高徒,邵饼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门。
刚踏进男弟子院儿内,邵饼就见一只头顶红羽的仙鹤从屋后展翅飞去。
有人私自动用了传递消息的仙鹤?
邵饼这厢正琢磨着,忽然听见凌珑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白衣翩然长身玉立的凌珑师兄垂首立在门内,淡淡道,
“你回去吧,不用过来了。”
“师兄的意思是,今天准我休息?”邵饼女侠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神。
凌珑应了一声便关上房门。
邵饼好姑娘第一次尝到闭门羹的滋味。
那是种甜蜜的味道,自由的味道,地瓜的味道……
邵饼刚要撒丫子奔回房间,转身间却瞥见院墙下那几株枯黄的翠竹。
邵饼皱皱眉走了过去,伸手抚上冰凉的竹身,随即便有几片竹叶婆娑落地。
邵饼心下不知泛起了什么滋味,她挽起袖子走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又一步三挪的拎到了竹圃旁。
一小桶清水差点要了邵饼女侠的命,她蹲坐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劲儿来。
刚从修习场上回来的师兄们一进院儿门就见邵饼如软毯般趴在个木桶上。
师兄们面面相觑,莫不是……被水桶淹死了?
这厢刚有人要过去抢救,就见邵饼女侠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舀了捧清水慢慢洒到翠竹上。
“我怎么看不太清师妹了?难道是夜里写字熬坏了眼睛?”邵华揉了揉双眼,继续盯着邵饼瞧。
“你还别说,我怎么也觉得师妹变模糊了。”立马有人随声附和。
凌冲一边穿着搭在肩上的衣服,一边走到邵饼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舀,“你回去歇着吧。”
邵饼应了一声就要走,却不料反被凌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邵饼挣了半天却只换来被拽的更紧。
耍流氓嘞!还有木有人管了?!
这一次,师兄们却眼睁睁看着,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凌冲。
“你的手……”
邵饼循声望去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致都变得遥远起来,就连凌珑近在咫尺的声音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杳杳漫过来的。
邵饼努力的凑过去,却还是听不清凌冲到底在喊什么,直到凌冲一把扔了水舀拉着她的左手伸到邵饼面前的时候,邵饼才明白他不断开阖的双唇在说些什么。
‘透明了!’
是的,邵饼透明了。
她甚至能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到对面摇曳的枯竹。
四周像是汩汩冒着热气的开水,蒸腾着,氤氲着,模糊了所有景致。
邵饼已经无力去思索这到底是为什么,耳边是开天辟地般的轰鸣,中是即将跳出口腔的鼓动心房。
她不是要成神了吗?为何全身却被滚滚烧灼着。
她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或者是很多人,或者只有她一个人。
邵饼觉得自己即将被灼成一缕迎风飘散的青烟。
她不要消失,她还未找到二狗哥,她还未等到二狗哥长大。
邵饼努力抬起双手,眼前晃动着许多流转的色彩。
只有那双手,遮不住视线,挡不住风雨。
邵饼想也不想的咬了上去,狠狠的,更狠狠的。
她想要痛,想要看到自己的血。
可是铺天盖地的灼痛感已经让邵饼麻木,无法聚焦的双眼也看不到殷红的血。
直到青山白云笼罩的仙山中蓦地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鸟雀飞尽,枯叶婆娑。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邵饼轰然坠地。
围在一旁不断呼喊的师兄们骇然的望着光芒陡胜的邵饼,她的左臂已经消失不见。
邵饼静静的伏在地上,像是随时都要散去的萤火虫群。
老人们说过,人在临死前,那些难忘的记忆会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
邵饼躺在地上,看到一个小院落,正飘着杳杳炊烟。
爹在劈柴,娘在烧菜,二狗哥在与一个女娃玩着泥巴。
那个女娃他们唤她王三丫。
她该是三丫还是邵饼?
如果能让邵饼再选一次的话,她仍会选择一个人出门去寻找二狗哥。
因为如果她不出门的话,她就不能在此刻,回忆起英雄。
回忆起昱芸,画眉,还有凌珑。
邵饼看到,有无数光芒如紫莲花开般从自己口喷薄而出。
一个浪荡而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跟我走吧。”
去哪?
“去一个没有妖鸟,不会饿肚子,也没有那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的地方。”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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