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是一对年约五十许的夫妻,做了一生艄公艄婆。他们儿女都已经成人,在外面独立讨生活,按说衣食不缺,该享些晚来福。
但他们勤俭劳碌惯了,抛不开这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每日里仍于水上来往渡客。
水上做事的人家,但凡家火物什都在船上,一应俱全。十来天过去,归晴他们吃的是新稻蒸出的米饭、鲜鱼汤;看的是清澄水波、垂荫杨柳。
若不是挂忧着冯衍真,食不知味、景不入眼,倒也算得是神仙般的日子。
机心和归晴急着离开江南境内,不敢稍作停留,也就没有时间替冯衍真找大夫看伤。只是捡那上好的刀伤棒疮药买了几大包,日日替他仔细敷用。
也许是因了年轻,冯衍真竟一日好似一日。此时,他甚至能由归晴扶着,坐在船头看落日。
冯衍真一身青布衣,戴着顶宽沿竹帽,帽沿垂着双层黑纱。一阵凉风吹过,罩在他脸上的黑纱轻轻波动,就连他瘦削赢弱的身子也似不胜萧瑟。
“归晴……你说,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冯衍真的声音依然清朗,却平白多了沧桑苦涩。他垂下头,看到自己所穿的裤子布料在双膝处明显凹陷进去,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先生切莫如此说。”归晴垂下眼帘,握住了冯衍真颤抖的手,在掌中轻轻摩挲,“其实我……爱慕着先生,从第一眼见到先生开始。”
冯衍真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那是从前的事了……”
“不。”归晴抬起眼,断然否定,“以前先生对我来说,永远求不得……我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感觉到先生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此番遭遇于先生是不幸,于我却是万幸。”
冯衍真听了这话,呆了半晌,眼角终于静静滑下颗泪来:“归晴,多谢。”
“归晴是真心,先生不信么?”归晴一笑,定定瞧着冯衍真。
此时,一阵稍大的风儿掠过,拂开了冯衍真脸上垂着的黑纱。
那张原本清俊无伦的脸上,无数道新愈合的粗长刀疤泛着丑陋红色、纵横交错。但那双眸子,除了笼上层浓郁哀伤外,依然清光逼人、璀灿得令人深陷。归晴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就欺身吻了上去,将丁香小舌探入冯衍真嘴中,与他唇齿交缠。
冯衍真万万没料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他本是极重礼教的人,惊骇之下,未经思索就伸手推开了归晴。
“先生……对不起。”归晴被他推开,又是惭愧又是羞愤,急急道,“归晴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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