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尽信,太子妃虽然宠爱女儿,却将她教得极好。至少,并不是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懂得做错了事之后,须得诚心诚意给人道歉。想到此,他朗声笑了起来:“这倒是无妨,你不过是被人误导罢了。”
长宁郡主也甜甜地笑起来,接着便奔入立政殿告状去了。
且不提这件看似极其微小的事又将在太极宫中掀起什么样的风浪,距离长安不过一百五十里的商州州府内,也正在因先前濮王遇袭一事而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商州刺史与商州都督接连接到好几封朝廷明发的敕旨,敦促他们尽快捕获盗匪,将这群无法无天的贼子入罪。然而,两人顶着圣人的怒火与朝廷的压力,兢兢业业地查了这么些天,却发现了无数破绽与疑点。
且不提数十具尸首上留下的种种证据,说明这些人身份存疑。他们抓捕逃窜的悍匪时,那些匪徒居然在奋力顽抗不成之后,都自尽身亡。这显然绝非盗匪一流的行事,更像是假作匪类的死士。而且,商州都督派出人马搜索秦岭中的贼窝,将里头好些真正的匪类抓回去审讯,也证实了这些尸首并非什么秦岭山匪,而是不知从何处去的居心叵测的逆贼。
眼看着“濮王遇匪”演变成了“濮王遇刺”,两人都惊呆了。这种大案要案,已然绝非他们这种官阶能够处置解决得了的。无论是查出来或是查不出来,都一定会受到责难!一着不慎,甚至可能会牵连到他们自己的官途或者家族,乃至于性命!
十几年前,废太子与濮王夺嫡愈演愈烈的时候,濮王也曾经遇刺。后来证实,确实是废太子命人下的手。涉及此事的人或家族,几乎都以谋逆论处,首犯斩首,家人皆流放三千里。如今东宫稳定,这又是哪里来的刺客?要杀掉几乎已经没有希望动摇太子地位的濮王?!
无论最终的证据指向何人,都很有可能牵扯到太子、越王甚至是废太子身上。自证清白者,趁机谋利者,立即便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他们作为将这件事揭露出来的人,也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然而,这样的大事若是不揭露出来,恐怕立即就会被当成谋逆者的同党论罪!
就在这两位雄镇一方的高官心里焦灼得已经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的时候,正闭门读书的王子献接到了陈果毅送来的帖子。他端详着帖子上提及的拜访日期,似笑非笑:“谁会贸贸然地当日就来拜访?这帖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你们竟等到贵客即将临门的时候,才匆匆塞给我?”
仆从低眉顺眼地答道:“奴们愚笨,也不知这帖子是何时送来的,一直落在阍室的角落里。直到今日打扫,才翻了出来。都是奴们的过错,望郎君海涵!”
“呵,连堂堂果毅都尉的帖子,你们居然也能落下,还让我海涵?”王子献勾起了唇角,满是讽刺之意。
立在他身边的庆叟呵斥道:“竟然能连这种送帖子的小事都办不成,养着你们还有何用?整个商州王氏都不曾出过五品官,若是得罪了贵客,你们可担负得起后果?!如今家中的仆从真是越来越懈怠了,郎君,必须与阿郎、娘子好生分说!”
那仆从抬起眼,竟是毫无惧色:“是奴们做错了,奴们甘愿领罚。”
第15章山匪逆案
虽然自幼便屡屡遇见这样的事,但王子献其实从未将家中仆婢的刁难放在心上。这等小人也不配他费什么心思整治,更无须他较真。他拂了拂袖子,微微含笑打量着跪在跟前的仆从:“既是如此,庆叟,便按家规将阍室中的人都罚一遍罢。”
“是。”庆叟回道,就像抓鸡雏一样将那仆从自地上提了起来,顺手便丢进了院子里,“某会教他们长长记性,保证绝不会再耽误郎君的事。”
当陈果毅来到王家的时候,王子献的院子里正是一片鬼哭狼嚎。在王家的阍室里守着的,也都换成了他的部曲。陈果毅随着部曲们走入王家外院书房之时,隐约还能听见叫喊声。不过,他已经无暇关注这等细枝末节了,见到翩然出门相迎的王子献,他连忙大步行了过去:“王郎君,许久不见!”
堂堂从五品的果毅都尉,竟对一介白身的少年郎如此客气,教那些暗中窥视的人皆惊讶无比。王子献心知他这番仪态都是看在李徽的颜面上,浅浅一笑:“陈果毅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说罢,便有礼有节地将客人引到短榻上坐下。
陈果毅身为武官,又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自是顾不得再寒暄客套,便难掩焦灼地道:“不知王郎君近日与小郡王可有书信往来?关于那盗匪之事,小郡王可曾说过些什么?”
王子献摇了摇首:“近日我一直闭门读书,倒是不曾接到大王的信件。陈果毅如此着急,可是盗匪一事并无进展?”虽然问得真情意切,他却是目前最了解这盗匪之案进展的人。派遣出去的部曲一直远远地跟着,不仅目睹了“盗匪”与府兵短兵相接、自尽身亡,而且还远观了府兵入秦岭剿匪的前前后后。此外,他们还去查了那些可能涉及的世家,在他们将证据毁灭之前,竭尽所能地将残余的人证物证都截取、保护起来。
陈果毅望着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并非毫无进展,而是进展太大,凭着折冲都尉与某这样的微末小官已经顶不住了。”他将“濮王遇匪”变成“濮王遇刺”的前前后后皆简单地述说了一遍,又道:“原本使君(刺史)与都督争相揽功劳,想通过此案给朝廷留个好印象,如今他们却互相推诿,都不想上这个折子。”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王子献心中暗道:不过,为了不牵涉入逆案之中,竟然光顾着逃避责任,这便绝非明智的选择了。濮王在商州境内遇刺是事实,他们再不想沾此事,也洗脱不了干系。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将折子递上去,再继续查案。
“因此案先前归我们折冲都尉管辖,写折子禀报朝廷的事便落到了都尉头上!”说到此处,陈果毅脸上已是沉得能滴出水来,“都尉万般无奈,只得写好了折子,这便要递过去。不过,他担忧受到此案牵连,所以特地让某来问一问,可否请王郎君写封信,替他向小郡王说几句好话?小郡王生性仁慈,说不得……”
“这倒是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子献道,略作沉吟,“不过,此事的关键并不在于都尉是否会受到牵连,而是逆案背后的主使究竟是何人。若是都尉能将案子查个清楚明白,无论是新安郡王或是濮王殿下,都不会怪罪都尉。说起来,某怎么记得,查案应当是刺史府或县衙的职责?那位明府(县令)呢?”
陈果毅无奈道:“明府早便病倒了,县衙中的事都只能靠少府(县丞)主持。这样的大案,少府实在是不敢担负,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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