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大喇叭又响了,大人小孩都站在草场上认真地听着。《+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这是一棵枯死的老柳树,很多年以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一夜之间就死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叶子,也落满了一地,只剩下几根枝桠歪歪扭扭地叉向天空,是一种而固执的凄美。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愿意把这棵枯萎的老柳树砍掉拿回家,在那么多绿树中间,老柳树是那么的醒目,挺在草场的最中央。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要把老柳树的树皮揭掉,在中间两根树杈分开的地方,支起一个大喇叭,村子有啥事只需要在喇叭上喊一声,不用挨家挨户地去通知了,好像这是大多数乡村剧里看到的第一个镜头,而望山沟也一样,走进村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草场上一棵枯萎的老柳树上支起的大喇叭,喇叭的脖子上还飘着一丝红色的绸带,风一吹,红绸子便会巴拉巴拉地发出奇怪的响声。
草场上堆满了人,年轻的男人大都出去打工去了,留在村子里的就是一些老人,妇女和一群光着屁股和脊梁到处跑的小孩子,还有鸡啊,狗啊的,偶尔会有一两个从外面进村子里的货郎,挑着两个竹筐,竹筐里有玩具,有小物件,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挑逗着山里孩子们好奇的心。
大婶拎着一个小板凳坐下,抓了几把头发,有几根白头发留在她的指甲缝里也一起带了下来,她惊奇地叫道:“哦,我头发啥时候白了哇。”
村子里黄三的媳妇是最会说话了,她挑着两个水桶咯吱咯吱地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吆,婶子,这可不,您都是抱孙子的人了,头发不白怎么行?当奶奶,总得像个奶奶的样子啊,”
大婶笑了一下,寒暄了几句,黄三媳妇就扭动着腰板咯吱咯吱地又走了,一副狐狸精附身的样子,充满了十足的妖媚。
大婶哪里会是省油的灯,黄三媳妇刚没走几步,大婶就骂道:“臭婊子,不说话都一副妖精的样子,说起话来,这骚味更是不了得!走就走呗,还跟我扭几下,我又不是你那贼老公公。”
喇叭里说着修村道的事,每家都要有一个人,准时在村南边的土地公庙前汇合,家里没人来不了的,到时候供应粮领不上别来找麻烦。
这是村长一惯的作风,听习惯的人总是不以为然地弥补上一句:唉,到底能不能换一句新鲜的呢?老是这套。
大婶拎起凳子,拍拍衣服,抖擞抖擞身子,拉着身边的二婶说:“我家还真是没有人去修那条路,我家解放媳妇生了娃,还坐月子呢?解放不在,我还得伺候月子呢?”
二婶头上裹着一块灰色的头巾,睁大了眼睛反问:“解放不在啊,那你把米汤炖好放在桌子上就好了啊,现在也都快满月了,也没事啊,路肯定要去修得,别到时候因为这事供应粮又领不到,多不划算啊。”
对于二婶的话,大婶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不屑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就不去修这个路,看他村长能把我咋地,村南边的那路咱又不走,修的哪门子啊,那边的路主要是在村南边有地的人去修,我那边没地,我也不想去。”
二婶不敢再吱声,她觉得大婶有的时候很极端,本来是一件好好的事情,在她眼里就变得复杂了起来,总之是心思多,明明是为了她好,在她看来,却好像是对付她的阴谋家一样,时时提防着别人,生怕别人暗算了自己。
修路这事,大婶就是不愿意去修这路,而且道理还一箩筐一箩筐的,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过她。
亚娃很少有时间去浪娘家,这一回,她竟然整整在大婶身边呆了一个礼拜,按大婶的话说:我女儿打从进了他们谢家门,没有一天安生过,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这一回就让她好好浪浪。
亚娃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每次她遇到什么心事都会去大婶这里,大婶总是拉着亚娃的手问长问短地说这个说那个,虽然是母女,但亚娃深知母亲的个性,有些事情,她还是希望藏在自己心里比较踏实些。
看见女儿来了,大婶高兴地从地窖里拿出好多吃的东西,放在案板上洗的洗,切的切,然后装在盘子里,端在炕桌上,硬是拉着亚娃吃,亚娃不想吃,她就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亚娃于是勉强地拿起了筷子。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大婶扯下了袖套和围裙,坐在炕沿上,看着炕桌上的饭菜,笑着说:“呵呵,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平时娘才懒得炒这些呢。”
“嗯,您也吃吧,娘。我本身就不饿。饿了什么菜都觉得很香。”
“看你这瘦不拉几的,还想生个娃,这身体怎么能行呢?谢岗这臭小子把我女儿养成这样了,家里有好吃的就只顾着自个吃了,看这几年就把他吃得跟个猪似的。”
“妈,您说什么呢?谢岗一天也没吃什么,家里吃啥都吃啥,他又没有偷吃,哪里会肥啊。”
“行了吧,你少替他说话。我看你这回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亚娃急忙抬起头,把刘海抓了下来,她是不想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反常有意遮掩自己的狼狈,急忙拿起筷子,一个劲地夹菜,并说:“嗯,娘做的菜就是好吃,这么多年了我从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菜。”
大婶坐在炕沿上,来回地搓着自己的脚心,她不相信亚娃什么事没有,那紧张的神情还有那匆忙拿筷子夹菜的样子都值得可疑,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呢?
大婶的脸色阴了下来:“别吃了,吃啥?你看你那个难受劲,哄谁呢?哄你娘你哄得过去吗?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还说什么事都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亚娃知道大婶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有的事情她宁愿自己来承担。她知道,一旦大婶知道真相后,她绝不会告诉亚娃让亚娃忍气吞声地就这么过,具体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亚娃不敢想象。
“真的,娘,没什么。就是身体不舒服,顺便到医院里看看。”
“真的?没有哄娘吗?”大婶的脸贴近亚娃,她勉强支撑着,她知道在母亲面前撒谎被识破将意味着什么。
大婶和亚娃絮叨了一会,看到大婶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亚娃这才放下了心,她总觉得,这次自己的情绪太反常,以至于差点在大婶面前露馅。
亚娃总觉得谢岗不是那种人,可是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一切和听到的那一切,到底该不该相信?该不该当真呢?
亚娃只要一想到那个李昌朵,心里就有一股按捺不住地愤怒,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这么愤怒呢?是李昌朵那嘴角狐媚的微笑还是那发癫的让人肉麻的撒娇声呢,她不敢断定,但李昌朵这两种在亚娃看来是讨厌的东西,却恰恰成了亚娃的致命伤。
亚娃晚上做的红烧鱼太咸了,以至于亚娃在半夜起了好几次。
亚娃家的厕所在大门外紧挨着郭家的那块玉米地。
睁开惺忪的双眼,亚娃看了看自己身边空荡荡的被窝,不禁笑着说:“啊,看来谢岗也同我一样,喝了好多水,半夜起来上厕所去了。
亚娃起身披了一件外套,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天上还悬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月光均匀地撒在屋脊上,院子里,一片皎洁和宁静。正在这时,一团乌云跑了过来,遮住了月亮,院子里一下子黑暗了起来,狗儿也跟着汪汪地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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