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杨警官还在厚着脸皮对苏大少爷死缠烂打,苏大少爷则还没有明着接受他的意思,不过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这天远在国外的苏谢元托苏黔帮忙回老房子找一件东西,正好苏黔下午有空,于是决定亲自去找。他刚一下楼,后面的杨少君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狗腿地跑到门边开门,装的一脸正经毕恭毕敬地对苏黔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少爷,我为您开车,随行保护您的安全。”
苏黔脸色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昂着头从他身边飘过。
出了门,杨少君又率先跑到车子旁边,为苏黔打开车门,用手抵住车门上沿防止苏黔撞头,无比的绅士——这是把他这些年来学到的对官僚的做派全都用到苏黔身上了。
苏黔对这种行为简直是习以为常,从小到大他出门都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但对方不是他家的佣人,而是杨少君,他就有点不大舒服了。说不上来,总觉得浑身不对劲。而且他一贯都坐司机后方的位置,杨少君为他开的是副驾驶座的位置,他犹豫了两秒,狠狠剜了眼杨少君,进了副驾驶座。
杨少君坐进驾驶座,安全带也不系,掏出烟叼在嘴里,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去打火机点烟。
苏黔怒道:“好好开车!别抽烟,系上安全带!”
杨少君嘿嘿一笑,把烟点了,又把车窗打开,风呼啦啦灌进来,烟直往车厢里飘。
苏黔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呼呼灌进车里的风吹得都飞起来了,气的眉头乱皱,咬牙道:“把窗关上!”
杨少君伸手去按,却不是为了关窗,把自己这边的车窗开到最大,连苏黔那边的窗也开了,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苏黔的表情——杨少君一贯都是这样,态度令苏黔捉不透,时常对苏黔殷勤的要命,但又偏偏总跟他对着干,以惹恼他为乐。
苏黔牙齿咬的咯咯响,现在后悔自己上车之前为什么鬼迷心窍要坐副驾驶座了。他先把自己这边的窗关了,然后伸手去抢杨少君嘴里的烟,杨少君偏过头一闪,烟头恰烫到苏黔的手指,烫的他嘶一声收回手,对着手指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杨少君一看,也知道自己闹得过分了,赶紧把香烟从窗口丢了出去,一把抓过苏黔被烫到的手指含进嘴里。
苏黔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当感觉刺痛的手指被一个温热湿润的环境包裹住的时候,好像猛地被人当头砸了一棍子,眼里金星直冒,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两秒钟才猛地把手指抽出来,脸上的表情简直称得上五彩缤纷:“你你你!你太恶心了你!”他对着一手指的口水都不知道往哪里擦,真是恨不得死一死。
杨少君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脸,乐的哈哈大笑,结果没注意看路,差点一下撞到树上去。紧急关头猛踩刹车,举着手指一筹莫展的苏黔猛地往前一冲,湿漉漉的手指戳进自己嘴里,差点一口咬掉一个关节。杨少君自己则比他更惨,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口撞到方向盘上,闷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黔脸色铁青地下车,走到驾驶座旁边拉开车门,浑身散发着寒气:“下车!滚到后面去!我来开!”
杨少君揉着口讪讪地走下车,坐进后排。
由苏大少爷亲自驾车,车很快就开到了苏家的老房子。那是一栋已经废置的了老洋房,三面临空,四层楼高,典型的上海六七十年代的建筑。苏家十年前就从里面搬走了,但房产还留着,作为美好的记忆保留着,供家人们随时回来缅怀。
杨少君一下车,站在铁门外就感慨:“这就是你家老房子?一栋楼都是你家的?”
苏黔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没好气地反问:“有什么问题?”
杨少君笑了笑,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我小时候也住过这样的房子——刚工作那会儿跟人合租,四个人住一层楼里的一间,大概就是你一个房间那么大。”
苏黔斜他一眼,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院子里。他没告诉杨少君,也许杨少君他们四个人住的地方只不过是给他和他弟弟们放玩具的房间那么大。
进了院子,苏黔在一棵杏树旁停留了一会儿,杨少君走上前,跳起来折断一树枝,摘下上面结的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种的?”
苏黔摇头:“小时候苏颐种的……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归有光写的“庭有枇杷树,乃吾妻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已”,很是惆怅,但太不吉利,赶紧摇摇头甩掉这句话,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杨少君吃了一颗杏子觉得挺甜,于是又摘了一颗丢进嘴里,这次酸的倒牙了,呸一口吐掉,自言自语道:“一枝上结的,味道还能差那么多。”他哼哼着摘下枝条上的最后一颗杏子,往苏黔的背影丢过去,正砸到苏黔后脑勺上,高兴地吹了声嘹亮的口哨。苏黔猛地回头,恶狠狠地剜了眼杨少君,嘴皮哆嗦着,想找话来骂,却偏偏在这方面词穷的很,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神经病”来,就气哼哼地握着钥匙上了台阶。杨少君心里一边唾弃自己的幼稚,一边因为苏黔的反应而笑的弯了眼。
老洋房的大门因为太久没人来开,锁都生锈了。苏黔拿着钥匙往里捅,半天捅不进去,疑惑地把钥匙拿出来左右端详,疑心自己拿错了,又觉得就是这把没错。
杨少君走上来看了眼,说:“钥匙孔堵住了,找个锁匠来试试吧。”
苏黔无奈,只好走出院子,开车到附近的小区叫了个锁匠来帮忙开门。
早在十几年前,苏博华为了安全就装了德国进口的防盗门,效果很不错,结果锁匠过来捣鼓了半小时,满头大汗地对苏黔和杨少君赔笑:“不行啊,弹子完全锈死卡住了,锁销也被东西堵死了,除非卸掉门,不然开不开啊。”
苏黔无语了。
一楼的窗户有护栏,杨少君后退两步,仰头望着二楼关死的窗户,活动着手脚说:“要不我爬上去把窗户砸了进去开门吧。”
苏黔皱眉:“你别添乱!”他掏出手机找电话,杨少君好奇地凑上去:“怎么,你们家还有专门开锁的佣人?”
苏黔不耐烦地说:“我让人帮我联系市里的高级锁匠!”
杨少君嗤笑,摁住他的手说:“得了吧,交给我来就行。”苏黔不信任地打量他,杨少君举手做投降的姿势:“我保证不破坏你家老房子行了不,我叫专家来,比你找人快,一个电话就来!”说完就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苏黔心里对他很是不信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任他去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同时自己也吩咐秘书去联络高级锁匠。
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而至,一个穿着制服的小警察和一个穿着便装的小白脸走进来,小警察笑嘻嘻地对杨少君敬了个礼:“队长!”小白脸在一旁谄媚的笑:“杨队长。”
杨少君哼哼:“来了啊,挺快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给小警察递了一,斜视小白脸:“情况清楚了?工具带了没?”
小白脸拍拍口袋:“带了带了!”
杨少君笑哼哼地踹了他一脚:“笑屁!还不快去开!给你一分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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