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谢惜是最后一个赶到警察局的,那时候杨少君、苏谢元、苏维和汪文苏小囝都已经在那里的。
汪文刚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一道三指长的口子,白色毛衣的边缘上都是血,一路上话也不会说了,抱着苏小囝就是哭。苏小囝整个人都木呆呆的,在他眼前招手他也不怎么眨眼,也不哭,就跟丢了魂一样。汪文一边哭一边亲儿子,念了一路的对不起。到警察局的时候,苏小囝总算说话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汪文的伤口,还是木愣愣地说:“妈妈,你别哭。”汪文哭的差点晕厥。
苏家人在外面等着,杨少君和审讯的警察一起进去,开始审讯汪文。
汪文的脖子上已经贴上纱布了,纱布上还隐隐渗出血来,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昂贵的衣服乱糟糟地皱着,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几个女警察把苏小囝抱到另一间房里去问话了,苏小囝一走,汪文的情绪多少冷静一点,警察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汪文说,前几天听说苏黔病了,就听苏谢元的把苏小囝带回上海,当天晚上就碰到一个奇怪的人,跟着她一路走到宾馆。她当时没有多心,后来有几次发现自己疑似被人跟踪,但对方没做什么,她也没准备在上海呆多久,又疑心自己想多了,所以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她今天早上一出门,刚走出宾馆就被两个黑衣人劫持到车上,用刀抵着她,给他看苏黔和苏小囝的照片,逼她按照他们的指示把苏黔约出来。
警员小张问她:“你不知道你前夫曾经多次受到袭击?你发现有人跟踪你,你一点措施都不做?”
汪文很惊讶地看着她,摇头:“我、我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过。苏黔他……”
杨少君站在小张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她的确不知道,苏黔没有让人告诉过她。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小张回头看了杨少君一眼,皱着眉摇摇头,让汪文交代事情的具体过程。
等汪文说到在电话里听到苏小囝的声音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女人又开始哭,小张却一点都不同情他,没好气地用笔敲着桌子:“你儿子才九岁,你把他牵涉进来,你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的心理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汪文的眼泪又汹涌而出,拼命摇头:“我没有办法,他们答应我不会伤害小囝,他们威胁我,说我如果不照做,就要害小囝,我没有办法……”
杨少君闷闷地走出审讯室,从怀里掏出烟盒。里面汪文还在哭,但基本上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杨少君心乱如麻,一时愤慨一时又麻木,想到苏黔抑郁症刚有起色,竟又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卡普格拉妄想症呢?他的眼睛已经很多天没散过瞳了,不知道能看清道什么程度,那些歹徒如果揭掉他的眼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又一次发疯?……万一那些歹徒杀了他……不不不,不会的,那些人劫走他,而不是当场袭击他,就说明不止是为了要他的命,肯定还有别的目的,那就说明他一时三刻命无忧……
杨少君哆哆嗦嗦地把烟叼上,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连打了五次都没有打着。一个警察从他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想提醒他这里不能吸烟。然而杨少君本就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至始至终偏执地拨弄着打火机。最后,那个警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那个便利店一元钱买来的打火机大约是因为廉价而质量低下,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火来,他一开始一秒钟打一下,渐渐地越来越急,大拇指像是抽搐般不停地拨弄扳机,一秒钟能拨弄五六下。透明的汽油从机口喷溅出来,漏的他满手都是,他却不肯停,像是个得了偏执症的病人,疯狂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警局安静的走廊上只剩下啪啪啪的声响,突兀而诡谲。
“砰!”打火机终于在杨少君手里四分五裂,扳机被崩断,机身掉到地上,透明的油溅了一地。
杨少君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面无表情,内心茫然。
不一会儿,女警带着苏小囝走出来,走过杨少君身边,看到地上的汽油和打火机残躯愣了一下,又见他嘴里叼着一没点上火的已经被揉烂了的烟头,不禁担心地问道:“队长,你没事吧?”
杨少君抬起头,看苏小囝黝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把烟丢到一边,像苏小囝张开双臂:“来,小囝,过来。”
苏小囝木讷地走过去。杨少君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用胡茬轻轻挂着他嫩嫩的额头,宽大的手掌抵着他的后脑,温言道:“没事了,别怕。”
苏小囝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一会儿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嚎啕着问道:“杨叔叔,我爸爸怎么样?”
杨少君温柔地揉揉他的脑袋:“没事,杨叔叔会把他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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