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平在超市之前,去了趟医院。外婆叫他带饭给他妈。
外婆捂了白斩鸡,鸡肉洁白结实,鸡皮嫩黄薄滑,再蘸上一点酱油麻油,好吃的连筷子都能吞下去。外婆说:“这个开胃,给你妈带去。”
苏峻平高高兴兴地端给了他妈,杨虹夹了一筷子,立马呕的一声别头吐掉。
苏峻平刚把饭盒最下面的汤拿出来,愣愣的看着杨虹,她似乎瘦了很多,低头呕吐的时候清晰的看见锁骨有个极大的凹陷,好像骨头上只勉强粘着一层皮一样。
苏峻平内心忽然咯噔一下,他把手汗偷偷擦到裤子上,若无其事地对他妈说:“怎么了?不喜欢?”
杨虹深深的皱着眉:“吃不了,太腻了,你吃吧。”
说完接过苏峻平的鲫鱼豆腐汤,先喝了一半,然后草草吃了些小白菜,干掉半碗米饭就作数。苏峻平就着她的筷子,慢慢的,仔细的把白斩鸡全部吃光了,吐出来的鸡肉骨头干干净净不带一点肉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直是抖的。
越是在意,越是控制自己叫它不要抖,越是抖得厉害,苏峻平吃到后来恨不得把筷子甩出去,可在他妈面前他忍住了,还浮着层薄薄的微笑说:“外婆特地买的小母鸡,不吃可惜了。”
杨虹没说话,恹恹的靠在床上看电视。
电视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可杨虹似乎挺喜欢一个综艺节目,看到那个身子都坐直了,苏峻平在她腰后塞了个软垫,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陪着。
他先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餐具,然后剥了个橘子,杨虹摆了摆手,他就把它塞进了自己嘴里,听着耳边夸张的笑声,眼睛不自觉的飘到了他妈那里。
有件事他非常在意,但他不能说。
那就是:他妈一直戴着帽子。
苏峻平买的那顶麂皮帽子。
苏峻平买帽子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杨虹遮掩自己的脱发,他知道他妈是个爱漂亮的女人,可当她真正这么做了,苏峻平又开始忍不住猜测她头发掉了多少,难道全掉光了?
他有那么一瞬想站起来大喊一声不可能。
在苏峻平有记忆以来,他妈一直是长头发,乌黑柔软,发尾带点蜷曲,以前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头发会掉下来,有时候掉在他脸上,有时候掉在他胳臂上,有种细微的痒,就像猫尾巴搔人似的非常舒服,还有淡淡的洗发水味,虽然杨虹换过不少味道和牌子,可那味道已经她的头发冲淡,都变成了苏峻平熟悉的味道。
苏峻平还记得,隐藏在头发里的脸是微微笑着的。
那就是一种凭证,时间的生命的爱的凭证,掉落的头发让苏峻平感到了无处发泄的愤怒,还有难以抑制的惶恐,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铺天大浪吞噬着他的内心,还是电视里的鸭子叫把他神智拉了回来。
苏峻平看了两眼,又重新给他妈剥了个橘子,告辞离开。他关门的时候见着他妈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板药,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止痛片。
生病,是很痛很痛的。
苏峻平静静的走在医院里,这个楼层大多是肿瘤患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和和气气的,像是怕惊扰了他们本就轻薄如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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