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李哥的声音,急着要退回去,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只能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端阳解释:「谁能一辈子包容谁的坏脾气。戴端阳,你回去吧。」
9
端阳的手心变得冰凉,沉默了好一阵,才几不可闻地笑起来:「果然是钱宁。」
李哥把我往后扯了一把,看着他下了楼。
回到屋里,关上门。李哥一个人在房间里练琴,我想去收拾碗筷,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明知道没有希望,却抱着希望;背道而驰,却想着同行。李哥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我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把拨开我的手,口气不善地说:「去休息。」
我又揪了几把才讪讪松了手,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李哥把我往房里赶:「别想了。」
我走了几步,又停在那里,强笑起来:「李哥,我就剩几个月,你多担待。」我咽了口唾沫,小声接了句:「我治病的钱都放在抽屉里,到时候……」
他捏在我后颈的手用了点力气:「再胡说八道大耳光抽你。」
我不吭声了,关了房门,一个人待着,努力想该想的事,偏偏异常吃力,不需思考的问题又转得飞快。思绪像扑向灭蚊器的蚊虫,刚刚蓝光一闪,啪地一声便身故。
我仿佛要被这种难以控制的思维给撕裂了,就这么一个人坐到入夜,头还在痛,推开门出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立灯,电视上那场球赛才踢到半场,李哥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我拿起一旁的毛毯给他盖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向歌厅的那条路,因为少了单车,变得异常难熬。街上沿路的商店大多数都拉下了铁卷门,落叶稀疏地铺在道路两侧,我把衣服领子竖起来,一个人又走了一段,一直从歌厅的后门走到正口。
歌厅里传来喧哗的人声,音乐声仿佛变得模糊起来。我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张望,没有在客座上找到那个人,他没有再来,就这么枯站了一会,只觉得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我使劲地捏了捏鼻骨,强打起精神,拿手挡着鼻子,又从呛人的烟酒味里穿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漫无日的地走着。
纵横交错的街道,被暗黄色的路灯照着,零星有几辆汽车停在路边。每走一段,就在路灯上狠狠拍一下,浑浊的钢铁声响起,周围却没有一个行人,人像是陷进了一个大泥潭,要用力迈开脚步,才能勉强把鞋从泥里拔出来。
越走越累,越走越见不着一个人,突然间就乱了阵脚,在路上疯跑起来,全力冲刺,双手插在裤袋里,时而又拿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种无意识地状态一直持续着。我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谁来拉我一把,谁还会喊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暴雨里睁开眼睛。
清醒的那一刻,人正坐在大桥的栏杆上,脚下怒号的江水从桥下流过,撞击在桥柱上,黑夜里石油一样浑浊的水流搅起漩涡。只差一步,人就落进湍急的江水里。
我从栏杆上战战兢兢地爬下来,瘫坐在桥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失去意识,浑然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我瑟瑟发抖,一直守在桥头,被大雨浇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可看到我还在往下滴水的衣服,再怎么恐吓、挥着拳头,诅咒怒骂,司机仍不肯打开车门锁。
我用力地捶了下车窗,后退半步,浑浑噩噩地放他过去,开始冒着雨往回走。
渐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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