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有这么大的变故,会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中午,然而苏岸睡得不算好,做了个很不安稳的梦。
梦里有童年的小院,有他初次站在摄影机下,有在角落里看到张琉白的惊鸿一瞥,有迎面冲来的巨大卡车,最后定格的,是一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只看得到他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后脖颈。
苏岸猛地睁开了眼。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外遥远的天边,已经浮现了模糊的光影。
按了按太阳穴,拿出手机看了下日期,4月2日。日期下有一条备注。苏岸打了开来,看清内容后坐了起来。
备注框里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陪义父给爸扫墓”。
苏岸才回忆起来,4月2日是他父亲苏酬的忌日。努力回忆,脑海中却依旧只有一张模糊至极的年轻男人的脸。
苏岸有些感慨,亲生父亲的相貌都忘了,却对义父产生了畸恋,甚至给亲生父亲去扫墓,最大的意义只是能够得到义父的陪同。
对苏岸而言,这真是可恨可悲的过往。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苏岸起身,从衣柜里取了套衣服换上,将自己的睡衣工整折好,放在床头。
低头看了眼手表,凌晨4点50。
又呼了两口气,苏岸提起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房间的大门。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苏岸感觉呼吸有些停顿,他甚至都做好了门外一片虚无的准备。
他可以接受这是死亡的幻象,是生命消失后某种莫明的状态,是天堂是地狱或者是彻底的结束。
然而门外是一条休憩在阴影中的长廊。
长廊下有一点火光,火光旁的沙发中坐着一个人。
一圈沙发围绕着欧式壁炉摆放在地毯上,壁炉里燃烧的木炭,红红的火舌舔着黝黑的木炭,不时炸出噼啪的火花,照耀着大理石砌的壁炉架就像儿童口中的魔法门,能够带人穿越到遥远的西方。
在明明灭灭晦涩不清的火光里,时浓时淡的阴影仿佛大家的妙笔丹青,漫不经心地描摹出沙发中身影的轮廓。
那人正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也有可能在休憩,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修长笔直的腿伸展开,显得有些随意惫懒,却依旧充斥着某种慑人的韵味,仿佛结束了朝会的帝王,轻易能教黑暗与光明谦卑地自甘为他的披风。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原本低着头的人抬起头看向了苏岸。
苍白如鬼的脸和冷漠迷人的眼。
苏岸收紧了呼吸,拎着行李箱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收缩。
他定了定神,逼着僵硬的身体点了点头,当做打了招呼,然后立即挪开视线带着行李走下楼梯。
空旷的大厅静默到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响分外清晰,仿佛长鞭抽打着背脊。
苏岸挺止了背,在男人冷冽的视线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像是小孩一样在做某种幼稚却咬碎了牙齿也不肯开口认输的战争。
当他终于来到一层的大厅,将行李箱放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却略微有些茫然。
想要直接离开,然而手机上的备忘消息又让他觉得应该询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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