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伯,过几天您去一趟我的办公室,我打算把我的股份从集团公司剥离出来。另外我打算立遗嘱,您替我准备一下必要的材料。”
电话彼端的李律师唰唰唰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心里却有点忐忑。很多有钱人怕自己英年早逝、后继无人,年纪很轻就立遗嘱的事屡见不鲜。尽管如此,他还是多少有点心惊。
他为盛家父子工作很多年了,盛昌每年都嚷嚷要跟盛锐断绝父子关系,从来也没动过真格的。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至少从盛锐这方面来说,似乎是真的准备兄弟分爨的节奏。
谈完了公事,他忍不住多问一句:“小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盛锐沉吟了一下,“没什么。就是以防万一。”
分家是最坏的打算。假如有挽回的余地,盛锐自然也不想轻易走到那一步。
这三天里,趁祁寒照常去上班了,他回了一趟久已未曾踏入的盛家老宅,想再跟父亲好好谈一谈。
结果还是一塌糊涂。不但父亲依然暴跳如雷。继母也借机搅和进来,抖出许多陈年往事。日常生活像一湾表面平静澄澈的湖水,一旦有人把水搅浑,各种沉在湖底的垃圾就都漂浮上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块掉进脏水里泡得胀鼓鼓的烂海绵,满眼都是人事的琐碎和丑陋。
尽管被家里的事闹得精疲力竭,工作还是得做。
三天后的上午有个项目启动仪式,盛锐负责致开场辞。一大早,他忍着失眠和焦虑带来的偏头痛,赶到了现场。
仪式在室外的人工湖举行。这算是本月的一大盛事,悬挂着彩带的气球漫天飞扬,岸边观者如堵,热闹非凡。T字形的舞台搭建在湖上,栈道隐没于水面之下,走在上面的礼仪小姐们宛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水袖当风。
然而美景佳人都无法令盛锐的精神振奋分毫。他看着粼粼的水波,只觉得一阵一阵头晕恶心,就像看见电视屏幕上波纹形的干扰线在眼前晃动。
“盛总,你脸色不好。”Echo有点担忧,“要不然跟李总他们说一下,换其他人来吧。”
盛锐犹豫了一下。他实在很想去休息,可是分发下去的流程表上写明是由他代表投资方,这么大的活动,临时换人影响不好。反正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咬咬牙坚持过去吧。
他吞了几片治晕眩的药,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
音乐暂歇,水面上的喷泉停止了喷涌,两排丽人在T形台后侧站定了窈窕的身姿。
“盛总。”Echo悄声提醒盛锐,该出场了。
等主持人报完幕,盛锐走上台去。
水下有两排射灯,作用是指示道路,防止有人失足落水。但那雪亮的光线看在他眼中,只是加剧了偏头痛的不适感。周围的喧闹声也令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仿佛身处一间到处是回声的大厅。
好容易走到话筒前,他试图聚拢视线看清讲稿上的字,却忽然眼前一黑。
祁寒并不在现场。因为这场活动要在网上全程直播,他待在三楼的网络监控室里调试仪器,保障信号流畅。
他从耳机里听见主持人宣布盛锐致辞,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预期中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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