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明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浸种,范氏拿出稻种正要往水砵里放。
“等等。”萧玉珠拦着她,想看看选的稻种。
“珠儿,这稻种是娘亲自选过的,你还能不放心,沤肥的事由着你胡来,这浸种的事你也要管?”范氏笑过看向萧玉珠,这丫头这阵子忙着养蚕沤肥,家里家外地忙活,怕把她累着了,不由地看了看她的这副小身板,虽说人了夏就满九岁了,可还是一副瘦骨头,越看越心疼。
“让珠儿看看再浸也不迟。”萧玉珠翻着布袋子里的稻种,寻了簸箕,把稻种倒在簸箕上,撇开干瘪的不饱满的谷子,挑了一小堆出来,让范氏添了些饱满结实的进来,在日头下晒了半个日头,才让把种浸上。
浸了稻种,范氏拿出草帘子缝了缝,想着三日后,稻种浸好了播到秧田里,挂上草帘子挡风育苗。萧景土把育苗用的木桩拾掇了一遍,用斧头砍了些新木桩添上,又把耕田用的犁耙翻出来,重新修整了一遍,该修的修该磨的磨,忙活了大半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开春万物复苏,稻田里下过春雨,软绵绵的,每到了这个时节,家家忙个不停,堆肥育苗引水,赶脚似的赶早不赶晚。这个时节的稻田多的是泥鳅黄鳝,至少来说还是带荤的,村里的小伙子成群结队上田埂捉泥鳅。
萧玉涵跟着萧景文到田里捉泥鳅,去了小半响,浑身上下全是泥,小脸泥乎乎的回来,提了盖底的小半桶泥鳅,还没到院子,在青石路上一路小跑喊着,“二姐,快来看我捉的泥鳅。”
萧玉珠打开栅栏门,拎过桶一看,好家伙,捉了这么多,一条条滑溜溜的,多半是些黄鳝,有一条个头大的看着有些吓人,“这条不是蛇吗?”说着把桶推到萧玉涵手里,不敢再看。
萧玉涵见她害怕的样子,吃吃地笑,凑近了脸瞧,“我以为我二姐啥都不怕,没想到怕蛇。”见萧玉翠从灶间出来,朝她喊道,“大姐,你看看一条小黄鳝就把二姐吓成这样。”
萧玉珠本想上前来取笑玉珠,偷偷往桶里一看,吓得连退两步。
“这不是蛇,是黄鳝,这条大的是小叔帮我捉的,我开始也以为是蛇来着。”萧玉涵咧了咧嘴,露出虎牙,看着吓得不轻的两个姐发笑。
“玉涵再取笑姐,姐不跟你玩了。”萧玉珠高高地仰着头,别过脸去。
见两个闺女在院子里吓成一团,萧景土和范氏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桶里的黄鳝。
萧景土仔细看了,把大黄鳝捉出来,大笑道,“不是蛇,看把两个丫头吓得!”范氏以为自个眼睛花,又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是黄鳝,这个头大的黄鳝和蛇长得差不多,常有人把蛇当黄鳝捉回来,也常有人把黄鳝当蛇不敢要。笑着接过桶,换了清水,今个儿萧玉涵捉的泥鳅黄鳝多,捞出一小部分做为晚上的吃食,其他的放在水里养着。
萧玉珠见不是蛇,松了口气,看着范氏麻利地收拾黄鳝,下油炸成金黄拢到锅的一边,用干辣椒葱姜炝了锅,翻炒两下,一盘干辣椒炒黄鳝便出锅了,这开春的黄鳝嫩又鲜,配上干辣椒的辣味,味儿怪好,吃起来比猪还鲜美。
吃过晚饭,萧玉珠去柴房看了看蚕,拿了几个脏簸箕洗了,用开水烫了,放在院子里凉干。抬头望了望天,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拿了凳子在大槐树下坐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想着心事却没有头绪,只是喜欢一个个在晚上安安静静地看夜空,不知道前世里爸妈看的是不是同一片天空,他们还好吗……
“咯吱”一声响,院子的篱笆门被人推开了,像是有人来,通过堂屋里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杜鹃。
“杜鹃,是你呀!”萧玉珠声音掩饰不住惊喜,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有事?”杜鹃却不说话,朝大槐树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萧玉珠上前拉过她的手问。
“玉珠妹妹!”杜鹃叫着哭出声来,扑在萧玉珠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声嘤嘤咽咽地哭着。
萧玉珠抱着杜鹃,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这是杜鹃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以前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杜鹃也是微微笑着,把心事埋在心里,从不表露在脸上,今儿她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杜鹃的命太苦了,没了爹又摊上一个后妈级的亲娘,整天当驴一样的使唤,因为这个原因,杜鹃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现在自个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让她靠着。
杜鹃大概哭了一刻钟,趴在萧玉珠的肩上,哭湿了衣裳,抬起头来,一双眼肿得跟个桃似的。
萧玉珠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握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希望能把手心里的热度传递给她,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等杜鹃平复了情绪,萧玉珠试探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要把大姐卖到百虎坳去!”说着,杜鹃控制不了心情,眼角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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