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中云面沉如水,思索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圣上,纪某也不想再争什么,自问戎马一生对大明也是忠心耿耿,现在半截身子入土,也不想背上叛逆的骂名,但一边是皇上,一边是骨肉挚亲,手心手背全是肉,实在难以抉择。”
“难也得做出选择。”
朱允文的声音很低,但却给人无边的压力,皇权之尊的威严别说纪中云了,就连许平都感觉到一丝惶恐和不安。
纪中云被朱允文一句句地逼到悬崖边:一脸扭曲不难看出他的纠结;对于祖皇的忠诚让他戎马一生不畏生死,在屍骨遍地的前线打拚了那么多年,可说是功勳费费,哪曾想到老了远得面对这样的局面,一方是自己儿子的谋逆,~方是对大明的忠诚,他甚至悲哀地想过要是自己死了多好,起码不用面对这样的两难。
“圣上!”
纪中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跪到地上,气若游丝地说:“老臣教子无方,罪孽深重,但眼下之势却让我左右为难,纪某斗胆请求圣上开恩,让臣遣散饿狼营的老将,让他们安心地回家与亲人圃聚吧。”
短短数十秒钟,他竟然全身大汗,一脸无神,彷佛苍老了十几岁;如此表态等一不想和朝廷对抗,纪镇刚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就连许平都欣喜不已。
不过朱允文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不愿还乡,无乡可还的,起码也有两、三万人吧,不知道王爷有何安排?”
纪中云跪地不起,颤声说:“臣知道朝廷已经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自当交出帅印和兵权,从此不问军事,但营中人数众多,难免有逆子的党羽,此事老臣无法可用,还请圣上定夺。”
好一个纪中云呀!许平眯着眼冷笑了一下:这老家伙说到底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既不想参与这场纷乱,却也不愿朝廷赶尽杀绝,真够狠的。
“既然如此。”
朱允文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脸色有几分阴冷地说:“那就先遣散这些老兵吧,户部会妥善地安置他们,至于不愿还乡的依旧是隶属朝廷的兵马,日前契丹有一股人马盘据于边境上,大摇大摆地行走简直视我大明如无物,遣散后还请王爷下令饿狼营拔营出境,驱赶外族。”
战争,要解决开朝遗留下来的兵马最好的方法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既不用担心这些人还乡后做乱,又可以大量消耗这些老兵;许平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第一次和外公见面时的谈话,没想到老爹的这一招更损,这等于叫他们出关去送死。
但阿木通可是自己的盟友呀,眼下契丹形势不明朗时,握着这么一颗棋子是最好的保障,许平急得刚想劝说,但马上被朱允文狠狠一瞪,到了嘴边的话也职了回去,毕竟比起纪中云盘蹈东北的威胁,牺牲一个阿木通确实微不足道。
纪中云一下就愣住了,满面痛苦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地说:“老臣遵旨!”
这一句话似乎抽去他全身的力气,一瞬间感觉他似乎白头发多了不少。
朱允文马上一脸亲切的微笑,十分尊敬地说:“王爷深明大义,不愧为我大明第一大将!既是如此,朝廷绝不会亏待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田地、房屋、银两,朝廷会倾尽所能安抚好他们。”
“谢皇上。”
纪中云说话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力气了,亲手将追随自己多年的兵将送上不归路,这种痛苦清晰地写在他饱含沧桑的脸上。
许平和纪镇刚相视一笑,纪中云为人信重承诺,既然已经许下诺言那就不会反悔,接下来就可以慢慢遣散饿狼营,东北一线没了威胁,朝廷只需组织兵马钱粮,相信打下津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杀啊!”
就在三人欣喜不已时,突然安静的宫阚外扬起一片喊杀之声,混杂着兵器的碰撞和宫女的惊叫声,许平和纪镇刚一阵紧张,纪中云也无暇感慨,警戒地站起身来。
倒是朱允文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预料,冷笑着说:“王爷不必担心,这又是令郎的一出闹剧,京城之一来个皇城之乱,真高明呀丨,”
纪中云的脸色一下就黑了,纪镇刚马上站起身来,警戒地左右看了起来,似乎满天都是喊杀之声,能攻打进皇宫,恐怕这次袭搫的人马不在少数。
“护驾!”
大内侍卫们充刻警戒地冲到禁门,守护着大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妈的,有这事情你不先和我说一声。”
安稳一天的许平这时候也跳了起来,先骂了一声后赶紧跳到围墙上一看,顿时楞住了。
偌大的养心殿前,竟然有几千人混在一起厮杀;有大内侍卫,有禁军,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场面之大让人无比震惊,向远处一看,皇宫各个地方似乎都陷入混战之中,到处刀光剑影,遍地血水残屍,还有各路人马源源不断地赶来。
朱允文冷哼了一声,略带几分嘲讽地说:“看来纪龙不坐上龙椅是真不甘心呀,眼下只要把我们四个人干掉,皇权路上再无阻碍,他就可以算是高枕无忧了。”
纪中云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能当上开国大将他自然不是什么傻子,自然听得出朱允文的话不是开玩笑,自己一直不肯出兵相助,逆子竟然要连自己一起杀掉,骨肉至亲的叛逆让他很心痛,但他也想着办法为儿子周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哪里跑!”
声爆厉的咆哮,许平惊诧之中突然看见内宫的房顶有三个人影缠斗在一起,张丛甲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的宝刀如闪电般地脱鞘而出,瞬间幻化成无数的寒光,朝一个拿着长枪的白衣男子杀去,白衣男子爆喝一声竟也是天品之威,刀枪一碰之下与他斗个不分伯仲。
白衣男子是三位天品供奉之一,善使长枪的鬼夜叉,这个外号曾经名震江湖,甚至到了现在人们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鬼夜叉的枪尖一挑,银光一舞瞬杀数十人命的威风,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供奉之!
“贼子,休得狂妄。”
仇四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爆喝一声后,舞动手里的双拐朝他杀去,浑重的拐点直取他的脑门。
“哼,想偷袭!”
鬼夜叉一个俐落的翻身,长枪挑出一个圆圈瞬间挡住两人的进攻,虽然看起来潇澜如意,但三人的修为都不相上下,以一敌二他根本没有胜出的可能。
“鬼夜叉!”
张丛甲满面的阴霾,大喝一声:“你为何要悖逆圣上,难道你不怕造反之名让你身败名裂吗?”
“打就打,何需多言!”
鬼夜叉冷着脸,但眼里却有一丝悲痛闪过,竟然舞着长枪主动迎了上去,似乎不怀怕眼前这二人。!许平暗骂了一声,这鬼夜叉的脑子是进水了呀?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以一敌二,傻B呀!不过为了防止他突然偷袭,许平还是警戒地站到朱允文面前,随时准备出手。
三位天品之战自然让人胆寒,鬼夜叉挡住仇四的一拐藉势跳到宫阅外,两人毫不迟疑追赶过去,〗二人在混战的人群中又斗在一起,天品之威的强悍让很多人吓得不敢靠近,有不少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三人缠斗时外放的真气所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慌忙退开一圈,与这三个杀神保持距离。
许平看得胆顔心惊,没想到三位天品供奉里竟然有一个是叛徒,要是他突然做乱那还得了?当鬼夜叉跳出去的一刹那,许平心里一突,暗叫不好,这家伙故意引一甲他们走,明显是调虎离山。
朱允文彷佛不知情一样,有些讽刺地说:“王爷,令郎狗手段确实不错,策反了我不少人,尽管有的绑架家人,有的威胁利诱,但不得不说真是有效果。”
“逆子呀!”
纪中云气得脸都黑了,当知道纪龙准备将他一起杀掉时,他的心已经痛得快碎了。
“靠!”
许平这时候忍环住破口大骂:“有这样的事你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奶奶的都打到一来了,要是人手准备不足,那不完蛋了。”
朱允文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不疾不徐地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你手里的人马现在都有事干,再说你那些人远水救不了近火,还容易打草惊蛇,省省吧你。““你……”
许平气得直咬牙,但看他这副波一不惊的样子,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老爹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
这时候,久未露面的烈火道人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后边还带着三十多个起码一流境界的高手,更是有四位地品的强人;虽说是供奉之一,但他满面阴笑看起来是来者不善。
烈火道人走上前来,依旧很恭敬地行了一礼,笑咪咪地说:“皇上,太子殿下,二位将军好。”
朱允文摆手一笑,有几分调侃地说:“我猜得没错的话,石天风和他的人手现在都被你缠住了吧!恐怕这时候他想救驾都来不了,是吧?”
“圣上英明!”
烈火道人得意地笑了笑,有几分狂傲地说:“既是如此,我劝各位不必顽抗,虽说太子殿下已是地品上阶,但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你们根本无力挣扎,我看还是别做无谓的反抗比较好。”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叛变的?”
许平的口气出奇地轻松,笑咪咪的样子看起来毫不紧张;气归气,但刚才把老爹的话一琢磨,就猜出应对这场大乱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朱允文呵呵地笑了起来,满面嘲讽地说:“烈火道人嘛,他倒不是叛变,而是一开始就是纪龙的人,人家的女儿都成了镇北王的儿媳,眼下女婿起事,做泰山大人的自然得助女婿一把。”
纪中云站在一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照这样看来,恐怕儿子刚进官场的时候就存了逆反之心,只是他步步为营的野心自己都没能察觉,恐怕这次要连自己一起诛杀都在他的计画之内了,好歹毒的人呀。
“拿下!”
火道人似乎不屑多言,手一挥,后边的人立刻大吼着冲了过来,仔细一看,周围的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们杀光,遍地都是屍体和血水。
“贼子,安敢放肆?”
另一声如公鸡嗓子一样的叫声响起,只见一个太监领着一帮人朝他们冲了过去,瞬间纠缠在一块。
这个太监许平认得,似乎叫海子,一直都跟随在老爹的身边,他平时不声不响的,但现在一出手就是地品上阶的实力,所带的人数也不比他们少,双方一下就斗了个旗鼓相当。
“无知之徒!”
朱允文得意地笑了笑,轻蔑地说:“不过纪龙应该不会指望这些煆兵蟹将就能成事吧。自己的人马不知道到了没有?”
“靠!”
许平不屑的骂了一声,这时候海子已经带着人将烈火道人打出宫阅之外,大内侍卫立即迅速把缺口堵上。
外边依旧杀声震天,混战的一群没因为死伤而减少,反而出现越来越多的聚集;在一地的人马中有两方人特别显眼,一方自然是张丛甲他们的天品之战,到处都是横飞的刀气枪花,鬼夜叉明显已经有些招架不住,被两人联手打得非常狼狠。
另一方则是身着轻铠的数百名骑兵,他们疯样想向御花园这边靠拢,手里挥舞的屠刀竟然不逊色于一众的武林高手,整齐的冲锋在这时候显得怪异,但杀伤力之强也让人震惊不已。
“来了!”
朱允文突然眼神一冷,站起身来笑咪咪地说:“重头戏就在这了,呵呵。”
许平瞬间感觉到脊背上有一阵寒意,回头一看,亭边十米远的小池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三个面沉如水的老人,虽说都是普通的百姓打扮,但一个个眼里却都闪着邪光,一看就知道并非善类。
三人一起冷笑了一下,突然间像千万斤的大锤砸过来一样让人难受,朱允文不为所动冷眼相看,两位戎马一生的开国大将池是文风不动,但许平却大屹一惊,三人竟然全是天品之威,纪龙手下哪来那么多的高手呀!
“嘎嘎,当今天子呀!”
三人发出了一阵嘲笑之声,也不急于动手,似乎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
“老爹。”
许平感觉一阵头疼,苦笑着问:“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人马已经全出来了,眼前这三个妖怪你打算怎么解决?老实说我可打不过他们。”
“不用你!”
朱允文胸有成竹地说:“这几个乱臣贼子哪用得到你出手,我早就有应付之策。”
“妈的,策在哪呀?”
许平禁不住大骂了一声,三个天品供奉叛变了一个,哪怕张丛甲和仇四现在过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现在去哪找人来挡住这三个变态呀?
奶奶个腿的,这会儿哪怕妙音或者吕镇丰有一个人在都行,挡住他们绝对没有问题,但这会儿这两个更变态的不知所踪,最关键的时候看不到人,这可真完蛋了。许平急得又气又骂。
“想必圣上已有安排了。
纪中云毕竟经过许多大风大浪,只是惊讶了一下,马上又恢复镇定自若,笑呵呵地问:“不知道可有老臣能效力的地方?”
“对呀,看外边打得那么热闹,我都忍不住了。”
纪镇刚也在摩拳擦掌,不过看起来他是单纯的手痒。
纪中云这话一出,等于说他想通了,逆子无情他也可无义,看来这位老将军打算大义灭亲了。
朱允文欣慰地笑笑,抬着手谦卑地说:“那就有劳二位将军助阵了,宫外的混战烦请二位坐镇,调遣禁军将叛逆诛杀!”
“是!”
两人一脸严肃地跪了下去,面上的肃杀之气犹如当年追随祖皇征战南北时一般豪迈。
“想走,问过我们没有!”
三个人一看朱允文似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立刻不满地叫嚣起来。
“干嘛问你们呀?”
朱允文嘲讽了一声,似乎真不把这三个武功高强的家伙放在眼里。
“找死!”
三人立刻恼羞成怒,浑身真气蓬勃外放,爆喝一声后,竟然不约而同跳了过来,不管姿势或是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看来连修炼的武功都是同一脉。
许平暗自骂了一声,心想:现在这关头老爹你还装什么B呀?骂归骂但还是爆喝一声,浑身的真气迅速调动,准备抵挡一下,为老爹和两个老不死的蠃得逃跑时间“阴海三老,你们的修为长进了嘛!”
一声淡淡的冷笑,犹如宏钟长鸣一样的渊远流长,声音似是天上而来一般悠扬,又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之音,夹杂着一股无边的内力,浑重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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