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蛇一笑,“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曾经在这附近蹲点蹲过三天,才把我们那土拨鼠一样的父亲给等出来,我在外边跟踪过他无数次才敢跟着他进去,一步都没敢错,然后还在这里杀了人……这么印象深刻,怎么可能走错?”
安捷不言语,醉蛇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来:“你可真固执,怪不得宋长安这么多年都拿你没办法,最后因为他自己的时间剩得实在不多了,才把你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交给我——”他轻轻地梳理着老太太人头上面稀疏而没有生命力的头发,“饮狐,你真的不记得奶奶了么?”
“我那时候才三岁,你指望我能记住什么?”
“你记不住么?”醉蛇反问一句,“你早慧得很,一岁不到话就说利索了,那个人哄你睡觉的时候,教你写字的事,你都记得,怎么就不记得我奶奶了?”
他突然拍拍手,巴掌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和地道里回荡,安捷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精力集中在醉蛇的手上,然后目光顺着他的牵引,落在了老太太的人头上。醉蛇说:“你看着她,不记得了么?你不记得奶奶的豆沙粽子了?”
安捷木然地摇摇头。
醉蛇不理会,一句逼着一句地问:“你不记得小时候她给你做的小老虎鞋了,不记得她给你缝在衣服上的布猫了?”
安捷迟疑。
醉蛇说:“你不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里见到她的吗?是在这里吗?”
安捷喉咙里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他原本那双懒洋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脸颊格外瘦削了些,干涩地发出了个音:“她是……”
醉蛇靠在木质的椅子背上,好像很疲惫:“你说出来,那在压了你三十多年的魔咒就消失了,说出来吧。”
安捷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无法承受住全身的重量,软软地跪在地上,轻笑了一声,低低地说:“你别逼我了,告诉你还不行么?”
“我小时候爱在这边玩,确实误闯进来过一次。本来这墙我是推不开的,可是当时父亲下去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没能把它关严,让我遛进去了。”安捷坐正了身体,他好像又恢复了那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的样子,“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那时候太小,一下来就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摸,吓得连哭叫都忘了。”
“你在里面困了多久。”
安捷一笑:“不短,当时在里面,觉得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这种逼仄而幽闭的环境,对于一个走路都摇晃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度日如年。醉蛇没在打岔,静静地听着安捷说:“我就四处乱钻乱窜,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以为自己要瞎了,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理清了里面的一些规律,开始有了逃出去的希望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醉蛇的手徒然攥紧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把我吸引到这里的,”安捷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桌子上的人头,那人头大睁着眼睛,好像正在望着他,“我无法形容那个,一个人被活生生地拨开头皮,然后锯开颅骨那种惨叫法,我形容不出来。”
醉蛇垂下眼睛,奶奶人头的上面,有一道明显又用线缝合的创口:“你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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