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兔子仿佛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在他手里抖得像筛糠一样。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水盈晶润。林云卿记得自己费了好大的力将它托起,默默念叨实验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尊重生命,以神圣的使命感对待动物实验工作。”
兔子像是有心灵感应,目光突然间紧随着他,而后便滴下泪来。
他预习过课本,知道啮齿类动物也有泪腺,不过无法确定是否跟人类一样,与情绪有关。可当那两滴泪落在手心的时候,林云卿难得主观地认为,这确是生命在最无奈时刻的终极表达。
后来那只兔子死的时候叫了一声,像婴孩的啼号,又响亮又哀伤,惊得他手脚都有些不稳,差点闹出笑话。
不知为什幺,时隔多年他还是会莫名地想起那只兔子,以及它临死前的声音,就像现在。
终于,抵不住那一声大过一声的啜泣,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分身从女孩体内退了出来。板正她的身子,与自己面对面坐好,暗沉道:“别哭了。”
沈蔓连日来的委屈在此刻达到顶峰,顾不得右肩渐渐浓烈的灼痛,抡起拳头没头没脑地砸向对方:“你有病啊,你把我当什幺了?!”
“是啊,我把你当什幺了呢?”林云卿缓缓闭上双眼,将一切想不通道不明的思绪遣散,只剩下面前这个被自己打上烙印,却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女人,“你想要我把你当成什幺?”
冰山脸上终于出现别样表情,却是如此纠结无奈,令沈蔓心中某个无法言说的角落彻底陷落,露出巨大而空寂的黑洞,将所有因果报应、善恶轮回统统吞噬,剩下赤裸裸的爱恨情仇、至死方休。
“听话好吗?别再这样,我不知道自己下次会做出什幺事情来。”原本淡雅的五官皱成一团,仿佛在跟自己的本心做着激烈对抗。林云卿小心翼翼地抚上那覆盖着纱布的圆滑肩头,没有用力,仅是隔着空气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就像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既爱又痛。
黑暗中,沈蔓伸出左手轻触他的眉眼,试图温暖那已然崩裂的寒冰,唇齿蠕动着,一点点吻上微凉的薄唇。
淡色眸子轻颤,用几不可知的颤抖声音说道:“沈蔓,我不想伤害你。”
“嘘,”女孩云飞雪落地在他面颊上逡巡,“我知道,我都知道。”
据说,冰川融化时会先产生细小的裂缝,而后逐渐蔓延、崩裂,巨大的冰盖被引力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冰山,而后碎成渣、化成水。
沈蔓能够感觉到右肩伤口上火辣辣地疼痛,知道麻醉的效果正在渐渐淡化,却比不上看见林云卿表情时彻心彻骨的痛。
她能察觉到,在这个成年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与世无争的小男孩,单纯、固执,捧着一颗无处安放的真心,迷茫、徘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社交障碍症患者,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正是他天才科研能力的代价。
尽管笨拙,尽管死板,尽管终其一生都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不妨碍林云卿去爱,去感知,不妨碍他捧着一颗心站出来说,给,拿去。
一双柔臂如灵蛇翻转,环上男人的颈项,女孩轻仰着身子向上推送,口中呢喃着情话般的低语:“云卿……”
虽然身体曾经靠得更近,心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贴紧。
听到那魔咒般的呼唤,男人再也绷不住,低头狠狠咬上如火红唇,啃食轻咬、缠绵不倦。
灵与r"/>的交融永远比单纯的x"/>事更让沈蔓陶醉,她能从那或轻或重的撞击中,感知对方勃发而热烈的情绪;能从那或高或低的呻吟中,听出灵魂跳动的声音。
如果这都不算爱。
第二天清晨,她率先醒来,看着身旁静静沉睡的男子,愣了一会儿神。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幺。
从床边捡起男人的衬衣罩在身上,沈蔓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借着镜前灯明亮的光线,看清楚右肩上的刺青:顺着原本粉色的疤痕形状,一团纠缠的荆棘盘g"/>错节地生长,如花朵般荼蘼,亦如残枝般凋敝。整个看起来就像颗伤痕累累的心,内敛中带着几分张狂,像极了镜子里的自己。
沈蔓看得不禁呆在原地,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觉。
“我看见这道疤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它的样子,跟你的名字一样。”林云卿低头吻着她的颈项,目光追随着镜中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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