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歌舞足风流,
美酒如刀解断愁。
忆得少年多乐事,
夜深灯火上樊楼。”
这首诗乃是朱熹的老师刘子翚在靖康之变后,回福建做官与讲学时,忆起少年时在东京的情景,诗兴大发而赋的一首诗。
这首诗里面所说的樊楼,就是眼下东京城里排名第一的豪华大酒店,坐落在皇城东华门外的繁华街区:东华门街。当初杨志落魄卖刀,便是在此处遇上的花儿王太尉。而据官场上流传的秘闻,当今官家没少在此处,和东京名妓李师师幽会。
东京城里大小酒店数以千计,但真正有名有号,能在京城百姓和官员心中和高档顶级挂上等号的,只有七十二家正店。这些酒店各有各的特色,但没有一家能够威胁到业内榜首樊楼的地位。
但是这种状况持续到今年开春后,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话说东京城内的曲院街口,有一座遇仙楼,原本也算是行业前十的老牌酒店,只因去年突逢靠山某部侍郎年老致仕,店主人急着要把店子兑出去,一来这些年伺候人装孙子也装够了,二来钱也赚够了,索性回家乡享享清福。
不过因为店子价格甚高,一时无人接手,店主人又无心经营,搞得店子每况愈下,就这么拖了半年,把一座原本站在一流梯队的酒店,现在沦落到二流,都打不住那下滑的趋势。
最终在快过年的时候,由开封府的一位孔目做中人,以一个被山东来的客商,以一个较为公道的价格盘下来,只是这个价格叫店主人差点吐血。因为离他心里预期的底价六成都不到。
没奈何,谁叫店子拖了半年,人气不再。又有开封府的公人下死力帮着杀价,店家只当少赚些。就赶在春节前钱货两讫了。从这件事情中,懂行的人都看出了些门道,这位山东来的年轻客商,背后怕是有滕府尹的影子,这家店里十有八九有此人的干股。不然怎么开封府的人这般下力气砍价,而且店子重新开业不久,一有闹事的,开封府的衙役来得比谁都快。而且下手比店里的打手还毒?
就这般,这家店子算是重新开了起来,连店名都没换,还是叫“遇仙楼”,只是把店内的布局稍微改了些,又将全部小二都遣散了,换上了这位客商的家乡人,不过原有的歌妓倒是全部留了下来,甚至还花大价钱从其他店里挖了不少,搞得不少店家怨声载道。可惜在滕衙内一连三天领着不同的富贵朋友莅临了这家酒店后,渐渐责骂声就少多了。
如果仅仅是开封府的府尹或他儿子参股了一家酒店,这也算不得甚么。对其他顶尖酒店也没有甚么影响,毕竟这酒店的新东家还是很有眼力价的,挖人也没挖到他们门下去,关键是这家店子不多时便有些新事物传出,很是吸引酒客的眼球,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们的生意了。
比如说一种叫甚么相声的东西,和时下流行的百戏说类似也类似,说不同也大不相同,虽然都是搭个台子。上面或一人,或两人。或三五人,但这家店子把时下的奇闻轶事经过艺术处理。便编成段子拿来绘声绘色的讲。至于效果嘛,一开始那见过场面的滕衙内只是来捧场、镇店的性质,后来却不用人叫了,整日价泡在酒店中,就要听人说相声,乐此不疲。
这还是其次的,更有要命的是,这家店内的歌妓,常从她们嘴巴里有颇多新词流出,不但精妙绝伦,而且曲风各异,叫人百听不厌。一时间附庸风雅之人,多去这家店里开眼界。不到一两个月,慢慢一些朝中官员,也开始涉及其中,流连忘返。
这种情况,直叫其他店里的歌妓都是羡慕不已,连樊楼的几大头牌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王京奴都在不同的场合流露出心疼之意,这么绝佳的词儿,却从那些庸姿俗粉的嘴中冒出,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各人自不甘心,纷纷通过自己的渠道,使出手段跟遇仙楼的东家乐小哥儿死劲套近乎,只为从他身上得到一首绝佳新词,以期技压群芳。
“有巴!”(宋时东京市民表示赞赏的俚语)
听到台上相声讲到精妙处,众人不禁拍案叫绝,这时正看到酒店掌柜老王路过,一个富贵公子满脸笑意叫住他道:“老王,你家东家他人哩?半日不见人影了!”
王掌柜见是滕衙内问话,忙迎上前,苦笑道:“乐东家恁还不知道?在后面闭门想词哩。李行首托人带了话来,想要一首新词,我们东家推脱不过,这不正埋头苦思哩!”
滕衙内一怔,打断王掌柜道:“哪个李行首?”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闻言也都不说话了,却把耳朵张得兔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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