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俊京的失联,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正在彻夜狂欢,做着席卷高丽、恢复祖上霸业的春秋大梦。而发愁的人,此时正软榻枯坐,对着同样愁眉苦脸的胞弟,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兄,难道拓俊京遭遇不测了?”
高丽国头号使节李资谅终于坐不住了,建言道:“咱们可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尹瓘的这个关门弟子身上,除了他的西北面军马,我们还要多花力气联络其他道赶来的援军啊!”
“联络?怎么联络,两手空空,狗都不理!” 李资谦叹了口气,望着胞弟道:“可恨老夫历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数百万家资,转眼叫宋人尽数劫去,连个渣儿也不曾剩下!若是拓俊京手下九千精锐人马在,那还好说,这人是咱们多年的关系,为人也挺讲究,见面未必谈钱。可其他人,背后各有各的主子,也不是老夫几句话便能够轻易影响的!此时除了金银,还有甚么能让他们摇尾听宣!?”
他原本不把家财丢了当一回事,因为拓俊京的人马加上老家仁州(仁川)的援兵,他有足够的信心牢牢掌控住开京局势,哪知拓俊京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居然失去了联系,哪能叫事到临头被闪了腰的李资谦心头不慌。
“宋军不可能甚么都刮走罢?咱们说甚么砸锅卖铁也能凑上一些,等大兄控制局势,咱们再把老家的财货全部取出,充作举事军费,将来能抚者则抚之,野心者则灭之,天下还不唾手可得?”
李资谅出言宽慰着兄长,眼下面临的局势虽然棘手,但也面临着巨大的机遇。说来李家也真是盼到了,辅佐朝政七十余年,却有哪一次能离王位如此之近?
李资谦见说低头沉吟,对胞弟的言语不置可否,半晌才问道:“从仁州来了多少兵马?”
“步、骑共有一万余人!大兄你知道的,带队的是咱们的族侄,我家子弟在其中为官者不少,可靠得紧!”仁州是他们兄弟的老家,那里的官员、驻军早就姓李了,就算有几个异类也是点缀给王俣看的,实际翻不起多大风浪来,可谓他们兄弟最为放心的大后方。
“人数还是太少了啊,资德若是还在,定能为我分忧不少!可惜……”李资谦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说些不该走的偏走了之类的蠢话。单纯只是有感而发,毕竟李资德生前掌控着高丽枢密院,在高丽军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亲弟弟李资谅属于文官系统,和自己资源重合了,远没有李资德在这关键时刻所能起的作用大。
“堂兄……唉!命数不计……”李资谅刚刚感叹两句,就被李资谦打断,只听他问道:
“对了,他们带了多少军费上路?”
李资谅发觉兄长也是穷急了,居然指望杯水车薪来救火……当即无奈道:“勤王之师,前途未卜,咱们老家那些叔伯怎么会叫他们带着大量金银过来?”
李资谦知他说的是实情,忽然把桌案一拍,下定决心道:“罢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只好跟城中的商人富户们借些钱来救救急了!”
“大兄,万万不可啊!连宋人对他们都是耕市不惊,秋毫无扰,咱们若是动手……大兄,你可是要登基为王的人啊!”李资谅闻言大惊,连忙起身相劝,怕李资谦自毁根基。
“坐,坐!”李资谦望着真心为自己着想的胞弟,心头略略缓和了些,将一杯茶水递到李资谅跟前,缓缓道:
“要你我亲自动手,我这个尚书令岂不成了区区县官的水准?现如今开京城外各方势力云集,只要等宋人前脚一走,咱们随便蛊惑一两支与我们不对盘的势力入城劫掠,等他们抢得差不多了,最后咱们再主持正义,一战而收人心,岂不两全其美?”
李资谅见兄长打的是这番得名又得利的主意,不禁暗暗叫绝,连称:“大兄妙计啊!如此钱粮便无虑了!”
李资谦摆了摆手,又道:“听说最近市面上很活跃啊,百姓们跟宋人关系不是一般融洽,热闹不下年节,如此,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这个时候,宋人还没走,妥当么?”李资谅小心翼翼道,此时他没有多问,反而很是默契的领悟了兄长言语中隐含的意思。
“看来你的消息不怎么及时啊!据我所知,大义仓已经彻底叫宋人搬空了,昨夜和今天白天从水门入江的船上,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宋人,哼哼,捞够了也该走了!”
李资谦此时对王伦绝对说不上好感,但也谈不上仇视,无论对方给他带来多少伤害,却把王位洗刷干净,就这样放在了他的跟前,李资谦从来不是个短视的人,此时辽国被女真人闹得鸡犬不宁,自顾不暇。女真又是蛮夷,跟这些未开化的野人打交道无疑拉低了高丽国的档次。是以等他登基了,不但会忍下这破城之辱,还要大力发展与宋国的关系,以保王位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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