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嗣倒是牢记此行的使命,闻言话中有话道:“随员配齐了,路线也定了,走河北,经由滨州登船入海,但惟独有一件事不解决,我就出不了这个东京城!”
当着和尚念秃子,程万里要是不知道赵良嗣话里的意思,他就算白混这么多年了。只是猜到事实是一回事,接受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程万里努力稳定着自己起伏的情绪。
这时,只见赵良嗣放下手中的茶杯,再次开言道:“程大人,你我之间就不说虚话了。枢相对你的书信相当重视,你也知道他在河东前线难以轻离,是以特意命我与师闵,亲自登门拜访。我希望能与你推心置腹的,好生说说令爱的婚事!”
程万里平视着面前的赵良嗣,安静得有些可怕。好歹近二十年宦海生涯的人物,从这两人登门伊始,他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以往面对无数说客,他都能坚守底线,是因为他心中始终都有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以至于尚无窒息窘迫之感。
可自从这身份特殊的两人上门,这根被他当成最后希望的救命稻草,也失了灵验,悄然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去。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绝望,这种被一直笃信的靠山放弃,足以推翻一个人以往的信仰。
赵良嗣密切的关注着程万里脸上表情的变化,见他依然如此冷静,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种事出力不讨好。办不成就不说了,就是办成了,人家也不会感激你,只当你是趁火打劫。可惜,这程家关系着将来大宋和高丽两国邦交的走向,更牵扯到童贯和他赵良嗣的灭辽大计,童贯既然不在眼前,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当了。
“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爱已到了待嫁之龄,就算不远嫁高丽,迟早也是要嫁人的。高丽虽是海外番国,但嫁与其国主,也是堂堂正正的一国王后,高丽人的奏疏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陛下将来还要用玺的!这等归宿,丝毫不输于在东京嫁个王侯公子!程大人,这道理其实不用我来转述。你若就这么一直捂着,就不怕将来便宜了梁山贼寇?”
听到“梁山”二字,程万里陡然一惊,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赵良嗣,这时童师闵管不住嘴巴了,“先生,我那妹子和梁山贼首王伦的事情,连学生都有耳闻!还不是父亲大人一手压住,这个消息才不至于走漏!也是奇了怪了,我那妹子连我都看不上,怎么就眼光那么浅,竟然大逆不道的对一个梁山贼寇动了心……唉!”
童师闵以为抓住了程万里的痛脚,哪知程万里不怒反笑起来:“纵我程家家教不严,也绝不可能生个嫁给匪盗的女儿!”
“程公能这样想便好,如此倒是我多虑了!程公,你也知道枢相的夙愿,程公如今一抬手便可成全枢相,也算报了枢相这么多年的提拔之恩。到时候令爱做了高丽国的王后,若是幸运,一两年间诞下一子,枢相必使全力让他取王楷而代之,将来高丽的一国之主,那就是恁的外孙啊!”赵良嗣循循诱导起来,顺带连称呼都变成了尊称。
时间在此刻好像凝固一般,程万里又一次面临着人生的窘境。当年那个东京街头走投无路的彷徨书生,说到底也是真亏了童贯拉他一把,不然也没有他程万里的今天。只是万事有得必有失,今天功成名就的程万里,却被人逼着拿出女儿,来还这笔人情债。
“赵公,师闵,我今日思绪太乱,此事终还得争取女儿意见,明日、不,三日之内,我必给你们,给枢相一个交待!”程万里不待两人再有任何言语,已然是起身送客了,童师闵还有些莫名其妙,赵良嗣却随即起身,道:
“赵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枢相此举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万事该以国事为重,还望程公三思而行!”
童师闵嘴巴张得天大,这、这厮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非议父亲,这绝非事先商量好的啊!好好好,这厮有种!一丝阴霾在童师闵眼中转瞬而逝,赵良嗣算是被他记下了。
程万里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实没想到上门逼亲的赵良嗣也是个角色。最终程万里将两人送出门外,怏怏折返回厅后,茫然若失的坐到主座上,暗暗发呆。
童贯是他在大宋官场上唯一的奥援,若是连童贯都反戈相向,看来他现在的处境,比之四面楚歌,都有过之而不及。项羽好歹还有江东可回,他程万里哪有后路可退?
奶公奶娘知道他心情不好,一直也没来打扰。程万里不知枯坐多久,只见厅外天色昏暗,一个苗条倩影端着烛火转出厅来,程万里想都没想,就知道是女儿来了,陡然间一股万般无奈的失败情绪萦绕在心头,只听这位当朝吏部侍郎在最亲近的亲人面前哀叹一声:
“闺女,你爹……被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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