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冬闲人不闲”。此时在道路两旁的田间,不少年轻后生在村正的组织下,热火朝天的挖掘着水渠水道,为来年的春播作着准备。宽广的田野间,散布着三三两两面带满足笑容的老人、妇女,在自家田间侍弄着抢时间种下的菜蔬。更有发出欢快嬉戏声的泥猴儿在田埂上来去玩耍,享受童年。抬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在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里上演着。
“咦!这些高丽土人好生大胆,见了大王们也不躲闪。你看那稠密的村庄,我怎么就不自觉想往里撞哩?”马队中传来强人们的笑耍声。
李助一听就知道是谁在说便宜话,回头把眼一瞪:“说甚屁话?你抢一个村庄试试?”
众人闻言都大笑了起来,面带厌恶的神情的鞠嗣复赶马小跑几步,多少离这帮凶神恶煞远了些,京西来的头领们见状顿时不乐意了,笑声更肆意了。
“你娘的,你这厮们还真是狗肉难上正席!眼下咱们已经不是贼了,要记住你们现下的身份!试问这世上有自己抢自己的傻鸟麽!”李助高声道。
“没有!”京西众头领这次倒是回答得很齐,只是喊完复又故态萌发笑闹起来。看来,他们对于从破坏者到维护者的身份改变,不但兴奋。还很新奇。
不过,在这种极为放松的状态下,大家心中一直积压着的那点心思,此时已经暂时被抛诸脑后了。
鞠嗣复耻于和这些强人为伍。连带看柴进和吴用也不大顺眼,只是赶马来到海冥县令身边,问道:“刘大人,怎地高丽百姓看起来和我宋人相貌无二?”
这鞠嗣复在大宋是吏部任命的正经官员,而这位刘县令不过是徘徊在仕途边缘的太学生。骨子里对鞠嗣复有一种天然的敬慕感,此时见问,答道:“鞠大人你误会了,这些压根就是我们大宋的百姓!”
鞠嗣复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沉声道:“梁山泊竟然千里迢迢裹挟百姓至此!?”
“裹挟?”刘县令苦笑一声,道:“要说裹挟咱们倒是真的。但这些百姓,还真都是在大宋过不下去了,哭着喊着要自愿来此的!”
天下之事,躲不过一个“巧”字。许是要印证这县令的话一般,只见路边几个聚在一起休息闲聊的老农。望见这上百人的骑兵队伍,叫道:“敢是娄县令下来了?去俺村里喝口热水再走罢!”
“道长说得果然没错啊,端的是自家人啊,亲热!老子喜欢!”京西群雄中还真有人下马要凑热闹,毕竟生平头一次这么招人待见,能不去耍一遭?只是李助哪里肯叫这厮们裹乱,三两句骂回去了。孙定见状,接言谢过了热情的农人。原本这种便宜事少不了吴用,但他此时只顾跟谢宁套话,掂量他的斤两。一时也顾不上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
“看来还真是自愿来此!”见此情状,鞠嗣复长叹道,当下略一沉吟,忽道:“王伦许了这些百姓田地?”
刘县令此时面上有点发烧。他来海冥日子说短也不短了,管下百姓还只认娄敏中,怎不叫他这个父母官面红耳赤?故而此时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搭腔道:“嗯,五口之家可分得田地百亩,耕牛一头,足够对付一年的钱粮。眼下除了耕牛没有到位。其他承诺全部兑现……”
“好大的手笔啊!”鞠嗣复长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是在挖大宋的根子啊!”
“鞠大人此话言重了,想我大宋亿万黎民,这里才移民多少,说到挖根子,倒不至于罢!”刘县令终于是向着梁山泊说了回话,“恁也是地方官出身,应该知道这些佃户在我大宋过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先贤有言,家无恒产者,素乃祸乱之根源,我看王都护这回,还真是做了件大好事!既拓展了我汉人生存的地域,又从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大宋的潜在忧患!一举两得啊!”
“还都护?安东都护府?哼,此贼看来倒是读过两本书的!”鞠嗣复不由在肚里腹诽两句,倒是没有明着骂出口。面前这位虽然看似亲近,但他好歹也是王伦任命的县令,多少应该是同情梁山贼寇那一套歪理邪说的。眼下实没必要撕破脸,鞠嗣复只是继续套话道:“此地便是叫做真番郡吧?你们王都护总共迁了多少百姓过来?”
“我是初来乍到,其他地方也不清楚,但我这海冥县在真番八县里算作中等县城,如今已经接纳了差不多有八千户移民了,总人数是过了四万的。”刘县令一来还没有彻底对梁山死心塌地,二来对鞠嗣复好感多过戒心,三来认为对方步自己的后尘只怕也是早晚的事情,当下也没考虑泄不泄密。
鞠嗣复原本打定主意只听不说的,哪知耳濡目染之下感觉太过惊世骇俗,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以至于叫这位未来的大宋良牧不得不发出哀叹之声:“你这一个郡就三十多万移民,三五个郡下来,还不人口百万?罢了,梁山泊在此已是根基永固了!晚矣,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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