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五:栀子(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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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栀子(下)

夜色中,张嫣感到,渠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她许久,然后问道,“你见过栀子花么?”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栀子花。

一时之间,张嫣无法猜透渠鸻的想法,只得按照一个自幼生长在匈奴的病弱男童应该有的反应,回答道,“栀…子…花,这是一种什么花,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听过,有红蓝花美么?”

渠鸻沉默了许久,才道,“那是一种开在南方汉朝的花,白色的,很大朵,每年四月后开花,开的时候听说非常的香。我想把它移栽到雄渠,你觉得可以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左谷蠡王的意思,这种花是生长在大汉的,只怕受不了匈奴的严寒,如果左谷蠡王硬要这么做,说不定,它会死掉的。”

“……会死么?”渠鸻的声音显的十分苍凉。

……

渠鸻转身,踱开了几步,声音褪去是适才的柔意伤感,听出几分金玉钢石之声,“我的妹妹蒂蜜罗娜曾经给我说过:汉王结纳国士韩信,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于是韩信誓死效忠汉王,楚汉相争之际,楚王项羽派宾客武涉和蒯通游说韩信自立,却没有半分动摇他的忠心。”

夜色中,张嫣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她抬起头来,微微垂下睫毛,心中知晓,渠鸻已经能够确定,他面前的这个匈奴少年,便是自己。而他没有揭穿自己的伪装,却是用这样的问题问自己,是希望自己回答,并且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承认自己是孟英,便跟他回去,也许他会宽恕自己的这次再出逃,就如同上一次在句注山中一样。但自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可能离开这里;

选择否认下去。

选择否认下去,便是他,也只能承认自己想要回归汉土的意志不可动摇了吧。只是不知道,在此之后,他是会放自己一条生路,还是在这个地方,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

张嫣觉得,从渠鸻的心来看,他会选择前者。

但是,从渠鸻的高位以及这些年来应该和这个地位相匹配的决断而言,他会选择后者。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张嫣唇角笑的冰凉。

不如就赌一把吧。

反正输了的话,不过就是一个死。

对她而言,如果,她此生不能回到汉土,回到刘盈身边,羁留匈奴,并不是一件比死亡更容易接受的事情。

“那么,”她听见自己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月色中有着一种分外的冷艳,“左谷蠡王可听说过,解衣推食的结局?”

渠鸻猝然沉默。

张嫣的唇角翘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天下大定之后,高皇帝邦夜游云梦泽,擒楚王韩信,黜为淮侯。淮侯蛰伏多年,终于在汉十一年,在刘邦亲自带兵往击赵相陈豨的时候,在长安与陈豨里应外合,打算矫诏造反,擒住刘邦的皇后和太子。吕皇后先发制人,召淮侯韩信进,在长乐的钟室,杀死了这位一代战神。”

据说,当韩信的尸体从钟室拖出去的时候,上下都是用竹签戳出来的血洞,血淋淋的,一直延伸到门口处。

解衣推食的结局,不过如此。

许久之后,方又听到渠鸻问道,“为什么?”声音低沉,却带有一种执拗的执着。

她的心中一酸,没有回答,只是吟了一首诗,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地起,两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渠鸻身体微微摇晃,沉吟了两遍,面上看不出神情。

月亮渐渐落下去,天际的东方吐出一片蒙蒙的鱼肚白。远处候着的卫士们看不懂这边的暗自潮流涌动,不由唤道,“左谷蠡王,天色不早了。”

咱们是否该回去了?

渠鸻转身,影响太阳升起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正要说话,忽然住口,凝耳细听大片马蹄声踏过的方向。

大队人马从室冬城方向奔过来,为首的将领远远的见了渠鸻,怔了一怔,立刻调转马头赶过来,在离众人十步远开外翻身下马,拜道,“属下千长安施参见左谷蠡王。”

“这是怎么了?”渠鸻问道。

“回左谷蠡王,”安施显得有点气急败坏,“那个姓孟的汉人小子跑了。”

他的脸涨的通红,一副简直要跳起来的样子。要知道,他安施在阿蒂阏氏面前接下了保卫雄渠部的任务,尤其要注意这个孟英的行踪,这些日子他看下来,那个名叫孟英的汉人少年身体柔弱,十分畏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身手,本已经失去了再度逃离的意志,也就放松了警惕。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逃跑的胆子。

“孟英跑了?”渠鸻重复了一遍,面上神色明晦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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