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刻便炸开了锅。
平头百姓向来以耕种为生,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一年到头能有个十几二十两赚头就已经不错了,而且还得时常贴补家用,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富余。
如今竟一下子要他们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这不是将人往死路上逼吗?
“金大人,三百两,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是啊……我们哪儿去弄来那三百两啊……这大冷天的,能顾好自己温饱就不错了。”
“金大人您行行好,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啊……您跟太后她求求情,放过我们这些没钱的小老百姓吧。”
“金大人您开恩,我们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齐刷刷,老人小孩,男男女女,跪了一地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一两个家底殷实的富商,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那些个下跪的人:“金大人,小人这就回家去给您取银子去。”
这,就是贫与富的差距。
一个,因为没有钱而让人以违抗懿旨为名处死。一个,因为拥有钱而轻轻松松可以保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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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人对于那些个识趣的有钱人自然是乐得他们捐得越多越好,也不去管。对着地上那些个给他磕头的黑压压一片,却是冷着声音道:“朝廷这是为保家卫国不得已而为之,保家卫国保护的是谁?还不是你们?你们若不打算捐银子,谁去替你们上阵杀敌?也就是说,你们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全家人的命,你们说,到底值不值!?本官给你们三天时间去筹钱,那些个不打算捐的,你们的命本官可记着了,这一封奏折上去,崔太后若是雷霆震怒下令处斩,本官也是保不住你们的!”
还真是恩威并施。没有什么才能,这一套倒是运用得如火纯清。
朝廷征集粮饷是假,他趁机聚敛财物是真吧?
“敢问这位大人,崔太后的圣旨上当真说的是每家每户三百两?据我所知,崔太后是位贤明的太后,自是体会民间疾苦。试问爱民如她,会狠心让老百姓忍饥挨饿不得温饱,就只为了征集粮饷?”
“你是什么人!?胆敢跟我们大人这么说话!?”那站在这位官老爷身旁的捕头几乎是在下一刻便尽忠地护主,对我疾言厉色。
*
“郡主,万万不可去搅这趟浑水……”云兰朝我一个劲地使眼色,一张脸满是担忧,竟泛起了白。
我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拍拍怀里头不忘伸长脖子张望的景诺睿小祖宗:“怎么,怕别人说,何不将圣旨给我们看看,这里头写着的数目究竟是不是三百两!”
崔太后神智不清,但下懿旨之事也不是不可能。朝里头不乏忠心护主之士,有可能草拟了懿旨让她盖上太后玉玺。但也不乏趁机把持朝政的佞臣,夺了崔太后的玉玺下了这份懿旨。
无论是哪一种,有一点却绝对是肯定的。
若征集粮饷,数目绝对不会那么多。
刚远嫁给景行然时,景行然便在众文武百官后嫔妃面前大宠特宠我。而宠爱的极致,便是突破后不得干政的限制,当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将我抱在他的腿上。
他曾说,若国库空虚,朝廷不得不向民间征集粮饷,首选的必定会是那些个大江南北的殷实商户。若实在是朝廷困难颇多,才会考虑到百姓。
因为,这里头牵涉了一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自古名训。
而景行然却自信自己本就不需要向民间征集什么劳什子的粮饷,因为姜洪之子姜君稹这个景岚国第一富商,足以供给。
劳民伤财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处于高位者都不会去做,尤其,是在战争打响时期。除非,他们真的是不想坐那把龙椅了。
很明显,姜君稹的财力足以补足国库,朝廷仍旧选择向民间征集粮饷,也许只是为了给胆敢进犯的姑苏国一个景岚国衰败的假象。但这个募集的数量,是以群体计算,本不可能确切到每家每户。
这里头的水分,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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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反了你!连崔太后的懿旨都敢质疑!来人,还不快将这疯言疯语的女人拿下!”
“金大人,这位夫人说得对,你不宣读圣旨也罢了,可你总得让我们看看这圣旨的内容吧?若一个差错,崔太后她老人家怪罪下来,也是你这个办事不力的官员。”刚刚被几个捕快给轰走的张泉又回了来,替我打抱不平起来,一脸的愤懑。
“好啊你,本官只将你给赶走不让人赏你几个板子,你是浑身不自在是吧?来人,给本官狠狠地打!将这女的也抓到大牢,等本官回去再好好拷问,究竟是不是这姑苏国的奸细,特意混进来扰乱民心!”
一声令下,便有人来拿我们两人。
我冷冷笑道:“原来金大人就是这般当地方官的,本倒是见识了!”
“大言不惭!竟然还敢大逆不道地自称本,来人,给我打!两个都给我打!狠狠地打!”
金大人恼羞成怒,嘴里头的话一句一句蹦出,听起来倒是有些入木三分呐。
“大胆!你这个狗官真是不想活了,知道……”
“金大人,皇上被杀,景岚国无主,新帝一日未继位,那么这朝政,便一日还在后崔太后手中。但本不妨告诉你,崔太后素来爱民,且神智有些不清,绝对不会下此种旨意。你想要趁机敛财,也该将银两的数目改小一些,这样狮子大开口,不知道你的胃,是否能承受得下!”不急不徐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紫色的印鉴,四四方方的模样,隔着那黑压压跪拜在地上的人群,我高举,却是对着那帮来拿下我的衙役:“本乃是皇上亲封皇后,对本无礼,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
这枚印鉴,可谓几经周转。
当初废后,景行然便直接将它拿走了。后来误认为我死了,又将它与我的尸身一同埋葬,竟连自个儿也陪葬去了。之后他到得辰凌国,在离开前,又将它交到了我手上,告诉我,他绝对会尽快回来。
只不过,他的尽快归来,却是遥遥无期。
一时之间,这帮捕快竟不敢造次,纷纷侧目询问:“大人,这……这人莫不是真的是皇后?”
“凭借着一枚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印鉴就妄想成为皇后之尊,实在是不自量力!”
这皇后印鉴,其实极为好辨认,里头繁多的图腾,就算是擅长仿制的巧手,恐怕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这位大哥,若是不信,可以上前一步甄别这印鉴的真伪。”招呼着其中一名捕快上前,我将那包着红色印泥的印鉴拿过,由于抱着景诺睿小祖宗,动作颇有些吃力,然后,在那名捕快的衣服上印上一枚火红的印章。
“天底下,即使再会模仿,也模仿不来这皇后印鉴的特别之处。单单看印鉴,本就没有腾飞凤凰,可你细看,一旦盖在纸张衣物上,便会出现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看看你的衣服上,可是有那最好的证明?”挑眉,换了一个姿势抱小祖宗,我静静地等待。
终于,见那些个衙役有些动摇了,我又适时补上一句:“若见证了这个你们一个个都还不信,那本也只能到黄泉去跟皇上商量商量这印鉴问题,为何他的臣子属下们,能愚笨至此,真假印鉴都甄别不出……”
“别听这女人妖言惑众!皇后早已死,你们一个个都忘了吗?好啊!你个盗墓贼,定是潜入皇陵从皇后棺木中盗出了这枚代表皇后至尊身份的印鉴!来人,将她拿下,朝廷必有重赏!”
明明一切都快成功了,衙役们虽都将信将疑,但大多数已经快要承认我的身份了。然而关键时刻,那个姓金的一个“盗墓贼”,我竟成为了众矢之的。
果真,百密必有一疏。
我当初的假死,竟成为了牵制我现在一举一动的障碍。
捕快们朝我步步逼近,动作快的,早已将那张泉给一阵拳打脚踢。另一头,不时发出踢打的声音与挨打的闷哼声。
而百姓们,却一直在那边跪着,虽说刚刚听了我的话停止了磕头,但一个个显然对这位金大人忌惮极深,本就不敢起来。
“得罪了!”刚刚被我印了一个印章的捕快说了这句,便立刻向我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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