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敏笑过之后刚要再开口,在外面守着的李嬷嬷出声禀报道,“福金,门房来报,端亲王府的格格前来拜见。”
这倒真是巧了,自己刚想到这位格格,她就过来了,讷敏看向雁姬,见她的眉头正一皱,脸色也有些发沉,不过旋即就有所警觉,马上将头微低了下去。
“让她进来回话。”讷敏扬声吩咐道。
随后门帘一挑,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行礼之后,恭立在一侧,等着问话。
“格格身边有几个人跟着?”讷敏问道。
“回福金的话,只有一个,”那个小太监弯腰说道,“就是上次跟来的那个。”
那就是云娃了,讷敏心中暗想,看来内务府的嬷嬷们并没有将她调教好,居然还一再的帮着格格胡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又继续问道,“格格过来可穿了大衣?带没带手炉?”
“回福金话,”那小太监再回话道,“格格是穿了大衣的,只是没带手炉。”
“这怎么行?”讷敏眉头微微一皱,“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格格的身子看着又很是娇弱,出门怎么能不把避寒之物带齐呢,”又吩咐下去,“回去叫个人到格格的居所去,让她们赶紧把格格的手炉送过来。”
端亲王府的格格移到中居住,原来配给她的那四个嬷嬷也跟着进来了,以她们对这格格的了解,肯定是看顾很紧的,对格格出门乱走的事儿,肯定是会劝阻的,只是再怎么说,格格都是主子,真要摆起架子,以身份压人,这些嬷嬷们也不能太过强势,再加上还有云娃这个丫头从中搞鬼,这才能让她一次两次的不在居所守孝,而出来乱走,现在讷敏让人通知过去,也是让她们过来领人的意思。
“把格格让到西暖房用茶,”讷敏又叫过泗水来吩咐道,“跟她说,我这儿正有客,请她稍待。”
处理完些之后,讷敏又摇着头对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的雁姬说道,“这位格格来我这里,是第二次了,前一次却不是来拜见我的,而是听说五福金在这儿,所以追着过来的,所为的居然是问他塔喇内大臣请缨去出巫山打夔东十三家军之事,是不是真的?因着没有内宅中人去打听朝堂之事的理儿,所以我和五福金当时都无法给格格一个准确的答案,当然,到了现在,我自然知道格格说的事儿是真的了,对她消息之灵通也不得不佩服,要知道,她住进中并没有几天,还哪哪都不熟悉呢。”
雁姬听了讷敏这话,心下自然明白新月为什么会消息灵通至此,双手不禁用力紧握,也回想起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时,与努达海的那番对话。
就如四福金刚才所言,这一次去打十三家军,与以前出征是不同的,这一次是努达海犯错在先,而且皇上还已经知道了,只是为了顾虑皇家的名声,才没马上做处置,但他们一家人头上的刀却是已经悬起了,所以,努达海的请缨之举,在雁姬看来,是聪明的,是明智的,说白了,他这就是戴罪立功,虽然这一次的危险也很大,但不如此,也显不出功来,居然这样还是不能保证皇家就不追究,但多少总是能起些作用的。
不过,之前出征队伍的全军覆没,让雁姬也不能不有所担心,她知道努达海擅战,但此次所求不同,心态自然也是不同,怕只怕他到时候或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或是心急冒进、行犯险之举,雁姬虽不懂兵法,但与努达海二十年夫妇的闲聊中,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两种情况可都是兵家之忌。
面对着雁姬的担心面容,努达海很诚恳的说了一番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事到如今,我如果不诚实的说出心里的话,我就更对不起你没有错,我被与新月的这段感情折磨得心力交瘁,你的苦口婆心,我也全都辜负,走到这个地步,我心中最大的痛苦,并不是因为得不到新月,而是因为她的苦,你的苦,骥远的苦,你们三个人的苦,就像一片流沙,而我就陷在这片流沙里,我愈是挣扎,就愈是往下沉,可我并不愿意就此没顶,我还想求生,所以请缨杀敌,它是一条绳索,可以把我拖离那片流沙当我打赢了这一仗,我会重新活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我,会是一个全新的我让我用那个全新的我回来见你吧”
雁姬被努达海的这番话说得,当时就怔在那里,却原来自己在因他“甘于冒险,以求戴罪立功,为家人免罪”的行为而感动、而担心、而宽慰、而决定将之前尚还存着的一些怨怼全都放下的时候,人家却说,他被新月的感情折磨得心力交瘁,并且把新月的苦摆到了自己和儿子的苦之前,他请缨杀敌,其实是为了要远离这些感情的牵绊,这让雁姬听得心底里一片冰凉。
好在努达海后面还有话,他说要重新活过,要用一个全新的他来面对雁姬,其实雁姬不想要一个全新的努达海,她只想要原来的那个努达海,那个没去驰援荆州、没救回新月、也没自请将其接回府中奉养的努达海,那个努达海,是一心对自己的夫君,那个努达海,是孝敬额涅的儿子,是疼宠子女的父亲,那个努达海,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对家庭一力维护的一家之主,那个努达海,才是让雁姬甘于举着靶子,任他蒙面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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