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不敢说话,红殷倒还有些机智。她很快平复了恐惧的情绪用平静的声音回道:“圣上,婢女们出入不过玫霞苑,见识短浅,不认识这个。”
“真的吗?”杨显探身到两人面前,他还没有发火,但是快了。红殷、绿盈两人连头都不敢抬,也一样能感觉到皇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就在头顶,露出的眼白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些吓人,目光更像针一样刺在她们身上。两人都被吓出一身冷汗,一动也不敢动。“还敢瞒朕!”声音陡然提高了很多,近乎愤怒的断喝。在两个宫女的颤抖中,他接着说“你们活够了是吧?”他直直的盯着她们,看出来她们的害怕。然后他回到了座椅上。“已经有人告诉我了,你们若从实招来,我不会难为你们。说!”
两人早被吓得伏在地上。昨天处斩四个人的事她们都知道。人命在她们的皇上面前已经越来越轻飘了。只要一句话。但她们承受不起。于是,将媚妃如何交代她们,她们如何出宫寻人写字的经过都一一说了。杨显心里明了,耐心也用完了。“来人,把林媚关入内宫。把这两人带下去!”
第20章远去的马车
红殷和绿盈还是死了。在这个叫皇宫的地方,有时候死很复杂,需要刀、斧、火等一套完整的工具,走完一个完满又繁复的流程;有时候死很简单,只需要一杯酒,或一根绳。但更多的时候,死,或者生,根本不会被注意,鲜活的生命如同枯木。除了卑微的存在,全无意义。
林媚在内宫牢房里坐着。她眼睛还很妩媚,衣服还很鲜亮,发钗还很璀璨,青丝还很柔顺。她与周边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仿佛一切都是作为她的美的背景,一切都是对她的美的陪衬。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地方时,穿的是那套红色的衣装,环佩叮咚,花瓣怒放。那时是青萍在里面,现在换成了自己。真的到这一步,她反倒不怨了。没有了争宠的烦恼,没有了是非的计较,没有道德的品评礼仪的束缚。在这里,她仿佛回到了从小生活的那个别院,在囚禁中,她获得了自由。进去没几天,牢房变成了她的闺房,锦被铺地,双脚便摆脱了鞋子,白皙的双脚踏在锦被上,轻盈柔软。她把发钗也取了,长发泼墨般垂下,盖过纤细的腰肢。她把多余的衣饰全都卸下了,一袭孔雀裘衣裹身,盈盈绿色掩映中的是一张粉黛不饰的绝丽面容。现在她不考虑精致的妆容,不考虑美丽的衣衫,她只求舒服。在这样落魄的时候,她反倒把自己安置的那么轻松。
林媚在牢房中,所以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而外面,宫中又一阵慌乱。说来还要归咎于林媚。林媚无中生有散播谣言,惹出了那么多事,结果,太后借机了悟,要皈依佛门。那宜都城西山外有一月水庵,便是太后决定的去处。杨显听闻此事,十分震惊,一时思绪纷乱,急忙跑去丹玉宫,无奈太后心意已决,他只好心情沉重地接受了这件事。
出行的日期已定。这天一早,天空就下起了雪。雪花一片一片飘落而下,落地便消失。陈皇后惊闻太后的事,一定要送太后去,说是代皇上尽孝心,服侍她最后一程。最后因着后宫之事还需她料理,也就由杜贵妃代劳。杜惊红在丹玉宫留住,也是一宿未眠。五更之后,天尚未亮便早早地梳洗了,伺候太后更衣。明心自是陪太后去的,此时正上上下下打点行李。杜惊红便亲自为太后梳妆。梳齿一次一次穿越浓密的发丝,杜萱望着镜中的自己很平静,却是杜惊红心中游荡着一缕一缕的情思:拥有这么乌亮绵密的头发,年幼时一直披散在身后,像一层外衣,当是说不出的得意。过几年及笄,把一半长发挽起,天真的女儿家心里该会有另一种欢喜。陪伴了几十年的,这么好的头发,怎么舍得一把剪刀就剪掉呢?剪得断散落满地的长发,真的也能剪得断尘缘,剪得断牵挂吗?
杜惊红特别细心温柔地为杜萱梳好妆,扶着她一步步走出了丹玉宫。雪下得密了些,一片片落在发间,融化。杜惊红披着蓝色裘衣,冷艳又清丽。杜萱却是白色披风披在身上,素淡庄严。杨显及陈蕙兰送她们出宫门,又送她们坐上马车,不得不住身。太后走到跟前,握着陈蕙兰的手嘱托了几句,然后看了杨显一眼,甚至没跟他告别,就转身上了马车。杜惊红看着杨显说了句:“表哥放心!”也转身进了马车。车轮咕噜咕噜开始转动,碾过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留下两道车辙的印记。雪纷纷扬扬的飘过,飘洒在静静站着的人与缓缓离去的马车之间。距离越来越远,雪花越来越密。陈蕙兰侧头去看皇上,见他的头发和眉毛上都挂着雪花。她走近,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上。杨显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点感动。
杨显身后的青萍还在痴痴站着,看着远去的马车。雪太满,天地苍茫一片,那辆马车很快就会被吞没,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被吞没的还有人,还有韶华光阴。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雄壮的宫门,和被宫门锁住的皇宫。其实都一样,他突然想。也许皇宫还更可怕,它困住的不止人,还有陪伴着人的孤寂与辜负,还有生命缓慢的枯萎。
宫门前的一切,又被另一个人看在眼底。虞妃。没有人留意到虞婉樱正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一样的雪。放眼的空旷。虞婉樱看到了太后转身离去的决绝,也看到杜贵妃眉眼间一丝的犹疑。她看着宫门前站着的目送马车离去的人,也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长长的官道,纷纷的雪花。
当年她也是被一辆马车载着从这宫门进去的,一入皇宫,误终生。一路上她多么希望发生些什么意外的事,马蹄折了,马车坏了,皇上又下旨不要她了。是不是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着自己就此死去了呢!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顺利地就到了宫门前,马车停顿了片刻。泪一遍一遍地洗过脸颊。一切都无可避免了。尘埃落定。就让马车在这里停的更久一点吧,就让泪水在这里流尽吧!从此,再也不能是自己了。身上招摇的红妆,多么美的颜色啊,还有生动的鸳鸯与荷花,那是她亲手绣上去的,一针一线都是期盼。她曾经想着穿在身上,嫁给那个人。本来,结婚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红红的喜字,红红的灯笼,红嫁衣,红盖头,红胭脂,红唇,粉面含羞。红烛高照,红帐高悬,冉冉烛火中映出的该是那人的笑颜……她要穿着走向的是那个人啊,不是皇宫。“小婉。小婉。”他喊她小婉,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每一声呼唤都让她心动。离别的那一幕还在眼前,挥之不去,她不忍忆起那双眼。她任泪水肆意滑落,他却抬手为她拂去。她感觉得到他的手在她脸颊的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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