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就是天数吗?任凭人力终究如何算计。怎么也是算不过老天爷。荒未央不禁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涤玄天。另外一个则是大夏龙图。刚才涤玄天飞升之前,留给他一道心念,他一时无暇去解读,但是除此之外,涤玄天还有一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的话,那就是放黑甲走!同样的话,刚才那带斗笠的黑袍女子从黑甲的妖身出现之后,大夏龙图在神念之中传达心念,让他阻止众人对付那斗笠女子之时,也曾劝他放黑甲离开。
但是这两个人的话,荒未央谁也没听。他当然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他放黑甲走,不是他们跟黑甲一伙,而是他们都已经看出,黑甲有天数加身,自己是杀不了他的。如果强行想要去完成这件事,那就不仅仅是对抗黑甲了,根本就是在跟老天爷过不去,跟天数相争。
无论从黑甲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好,还是从天地之劫、人妖之乱而言,黑甲该杀且必杀,但是因为牵扯到了天地之数,即便是涤玄天如此一番布局算计也没能将他杀死。之前荒未央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知道终究人力不敌天数,却在将要放弃的最后关头,涤玄天无论多么想要杀死黑甲却没有成功,不是神通不足,也不是布局失策,而是缘法不及,始终是在天数之外,,杀不死黑甲也是正常的。
于是荒未央立即想到了,黑甲既然是天地之数,那就只有天地之数才能抗衡。恰恰刚好在那个时候陆正炼化了天命花,得到天地之力。荒未央一下子福至心灵,老头子早就推命而知,陆正乃是应劫之人,同样有天地之数气运加身,那他就应该能够跟黑甲相抗才对。何况他还有天命花择他为主,明显比黑甲更得上天眷顾,由他来对付黑甲,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才对。于是荒未央当即认为天时成熟,这才是杀死黑甲的时机,而不是之前涤玄天出现的时机,不管怎么说,只要杀了黑甲,自己总算可以超过老头子一次了。
这就是荒未央内心的想法,他自己也很清楚,在这件事的坚持之下,他之所以没有听从涤玄天的遗命,也没有理会大夏龙图的劝告,也是因为他抱有好胜之心,总想能够摆脱涤玄天的影响,好好胜过他一次。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的决定是错误的,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所以荒未央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既有失落之感,也有愤懑之意。从道理上来说他的确没有任何错,黑甲就是该杀,他自己没有做错,只是时机的确不熟,所以这才功亏一篑罢了。但是在他如此心念之中,仍旧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缺憾之感,是对涤玄天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感到惭愧,还是对大夏龙图的抱歉,又或者是因为这黑甲妖物居然是陆正口中的那个唐小九!
诸事汇于一念,此念便复杂难言。陆正当然知道黑甲就是妖物,荒未央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也做的没有错。黑甲,哦,九哥。九哥他的确有该杀理由,单单就是玄都山那几件事便已足够。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他不是别人,而是九哥,是那个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九哥,是和自己一起相依为命的九哥,是让他以为被蛇妖吃掉了的九哥……
如果黑甲这妖物不是九哥而是另外一个普通人,自己又会怎么做呢?陆正知道自己不会有这样答案的,他永远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去将九哥和其他人同样对待。刻意回避而论,曲折己心而求,就连知道境的修士也不会这么做。修行之道,不是去求一个绝对正确的行止,而是尽量令己之所行,不离身心相合之自我。陆正也很清楚若是自己一意维护唐小九,在这个场合必然就站到了道门的对面,甚至免不了要和荒未央相斗。
但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放下九哥不理吗?跟其他人一样,只是将他当作断慈山的妖物吗?不,绝不,就算在天地之间所有人的眼里心里他是黑甲、是妖物、是十恶不赦需要立即被斩杀的妖物。九哥在自己这里,永远都是九哥,他永远不会将他当做是什么妖物!
想到这里,陆正忽然豁然开朗,他回头看着唐小九。此时的唐小九仍在经历混沌妖身溃散的过程,肉身时而化作水身,时而化作光身,时而化作雷身,时而化作火身,变化不定……就在陆正回头的时候,唐小九正好化作山身,也就是便成了石头,宛如一尊石雕一般。
陆正伸手在石雕的脸颊之上抚过,落下了眼泪,低声说道:“九哥,你不是妖物,你不是妖物!”说了两遍,声音渐大。突然,陆正猛地一回头,对着天空的荒未央,嘶声力竭地喊道:“他不是妖物,他不是妖物,他不是妖物!”
声音刚硬而悲烈,坚决之中又有哀伤,闻者无不动容。只有君行庭忽然从虚空之中出现,冲着陆正喝道:“他就是妖物,不只是妖物,而且还是一只祸乱天地的妖物,将要掀起天地之间的人妖之乱,害死无数生灵。像这样的妖物,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令其形神永灭!”
这一喝之后,君行庭又道:“陆正,你乃是天宗记名弟子,有此幸运得到天命花,还不好好珍惜这般天大的福缘。刚才听你说这妖物与你有旧,那你还不速速趁机斩了这妖物。对他来说,也是帮他断绝无数的杀孽,这才不枉你们相识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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