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暗暗摇头,唉,小黑屋里的女人,显然已经疯了。
根本不须多想,李中易就猜得到,能够把正常人关疯的地方,有多么的可怕?
一路之上,气味越来越刺鼻,霉味夹杂着难闻的臭气,越来越浓。
李中易掏出瓶儿绣的手帕子,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说,就算身体异常健康的人,到了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边,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到了李氏的屋子前,李中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只见,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铜锁异常的粗大,窗户纸全都不翼而飞,手腕粗细的木栏杆,将屋内的人隔绝于世。
老宫女打开铜钥匙后,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李中易心想,这老宫女把冷宫里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倒好,连屋子都不敢进,真是造孽。
不过,李中易并没有说老宫女的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不平之事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
再说了,住在这里的,都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轮不到他这个外臣来管。
李中易推门进去,心中猛生警讯,他是个男的,里边即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不方便独自进去。
“嬷嬷,这里太黑,我看不清楚。”李中易收回已经踏进屋内的一只脚,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老宫女。
那老宫女犹豫了一下,见李中易态度异常坚决,她也只得率先走进屋内,掏出怀里的蜡烛,用火捻子点燃。
借着摇晃的烛光,站在门口的李中易大致看见小黑屋内的情况。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形,正裹着薄被,躺在一张铺满稻草的木板上,长长的头发居然拖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没发现异常的情况,这才抬腿进门,走到木板的旁边。
这时,李中易看清楚了,木板上的这个女人的侧脸。她的睫毛黑又长,苍白的左脸上,居然满是潮红,额头隐隐泛青,娇小的身子不时地抽搐着,她那干枯的嘴唇里无意识地吐出低低的轻吟。
显然,木板上的李氏是在发高烧,已经到了开始说胡话的程度。
李中易抬手捏住李氏露在薄被外的右手,手部皮肤热度惊人,烫得厉害,仔细地把了下脉,他发觉,这是伤风性感冒,引发的高烧。
感冒其实并不需要吃药,捂出几身热汗就可以了,但是高烧则不同。
按照李氏手上的热度,如果持续性的高烧下去,恐怕要不了一两天,她的这一条小命就会交代在了,这所充满着臭气的小黑屋里。
李中易本想直接说是伤寒症,转念一想,他真这么说了,身旁的老宫女恐怕会逃得远远的,连他这个医官,都可以因此受到牵连。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限于医学并不发达的客观条件,一般人视伤寒症为大敌,畏之如虎。
“这是热症引起的高烧,需要马上想办法替她消热,否则,让她死在了这里,下官在刘充仪的面前,没法交代过去。”
仁医济世,李中易面对木板上苦难的女子,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那老宫女暗中观察着李中易的脸色,也没看出异样的表情,现在,听说不是她一直担心的伤寒,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中易故意点出了刘充仪的名号,就是想吓唬住狗仗人势的老宫女,迫使她配合接下来的治疗。
老宫女脸色变化了数下,最后,换上一副笑脸,小声说:“只要婢子做得到的,请您尽管吩咐。”
这老宫女被安排来管理冷宫,显见也是个在主子面前不受宠的宫女。
“有酒吧?”李中易预料到,这冷宫里肯定没有用于降体温的冰袋,那就只能用酒来暂时替代了。
先不管那么多,把高烧抑制住,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酒啊……”老宫女显得很犹豫,李中易也没多想,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半串铜钱,塞到了她的手上,“嬷嬷辛苦了。”
老宫女见钱眼开,马上就说:“倒是有两壶酒,我这就去拿来。”
李中易见老宫女要走,赶忙叫住她,叮嘱说:“需要热酒。”
“好的。”老宫女一边答应着,一边快步跑出去找酒。
李中易按照流程,走到屋内缺了半条腿的小桌子前,从医箱里拿出文房四宝,提笔在纸上开了一剂“复方桂枝汤”。
桂枝汤是中国古代有名的退热验方,不过,李氏的高烧十分吓人,李中易根据实际情况,增加了两味对症的辛温解表的药,减少了桂枝的用量。
很快,老宫女就拿来了烫热了两壶酒。
李中易嘱咐说:“我不太方便,你就用帕子,沾着酒把李氏的身上的全部擦一遍,尤其是腋窝和脖颈这两个部位。”
老宫女得了李中易的钱财,又被他拿着刘充仪的大帽子压下来,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李中易从小黑屋里出来,在外面站了大约一刻钟,老宫女终于完成了擦酒的工作。
再次把脉的时候,李中易发觉,米酒的度数还是不够,起不到快速散热的作用。
于是,李中易把药方交到老宫女的手上,让她派人去拿药。
谁知,老宫女却面露难色,迟疑地说:“其他宫里的情况,婢子不太清楚,不过,为了这冷宫里的废妾去抓药,都是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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