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摇了摇头:“你不敢杀我,正如我不会杀你,你我都担不起挑起战事的责任。”
“俺说不过你。”脱木思哈摇了摇头,显然他不准备和丁一做言语上的纠缠,压马价时,他已有了足够的教训,“但你错了,因为你死在这里之后,俺会帮你报官,说看见你横尸当场,不知被谁所杀。动手!”
他身后伴当纷纷取弓挂弦,拔出羽箭。
然后脱木思哈下巴差点就掉到地上了,因为他来到大明之后,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文官!虽然丁一前些日子刚刚谋得那个县丞的官身,但对于脱木思哈来说,和他谈马价的丁一,就是明国的文官。身带双刀这倒罢了,主要是一点也不讲究官体,这边才在挂弦,也没见丁一义正辞严说上两句,就这么跑了?真跑了啊!
“追!”脱木思哈心中对丁一的评价和恶感是愈深了,马鞭一指,便有几名伴当策马冲出,这些人真的马背上长大,走路全是罗圈腿的,那马术绝对不是开玩笑,短短几步已然提速,奔入林内之际,离丁一不过三五步。
但一种久经沙场的危机感,却使得除了先头两骑之外,后面的瓦剌人纷纷缓下马速了,他们嗅到了一种味道,死亡的味道,这种对于危机的警觉并不只是丁一才有,长时间经历血与火洗礼的战士,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而这种感觉也的的确确救了那几骑瓦剌人。
当先两骑在奔入林内三四步时,便如丁一那个手下一般的惨剧,人马皆被那绳子切断,只不过丁一没有那卖风筝的杀手扯风筝的本事,所以绳子是系在树与树之间幽暗之处。外面正是阳光普照,这林内幽暗的角落,足以让人忽视这绳索,在它挂上血之前。
“啊!该死的明狗!”脱木思哈不禁怒吼,他这些手下都是打老了仗的,死亡并不可怕,对于他们来说,但不应该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啊!他走近了,拔出弯刀砍向那根绳,谁知道第一下竟没砍断,连接砍了好几下,才将那道夺去他两个手下性命的绳子砍断,拿出林外对着阳光看了,这看似麻绳的绳子,却是头发加上铁丝和牛筋编成的细绳,虽没有几百年后尼龙绳的纤细透明,但想凭双手扯断却是绝不可能。
“下马,小心些!”脱木思哈很快从暴怒中清醒过,他很清楚愤怒只会增加己方的伤亡,这是在战场上,一出又一出生命的凋零教会他的真理,如此深刻,以至可以在一瞬间就让他警醒:对手就是希望他愤怒。
短促有力的命令很快从脱木思哈的嘴里吐出,这些下了马的瓦剌人并没有因为下马就不堪一击,尽管支撑着他们壮硕身躯的罗圈腿显得有些可笑,但若有谁因此而放松警惕,那圈得住骏马的粗壮腿脚,绝对不会错失踹断对手骨头的机会。
他们没有排成一列横队拉线式搜索,也没有排成一行长队依次向前。他们象一匹匹的狼,尽管没有如丁一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多年的厮杀让他们学会如何捕猎对手,几人一组很快就展开队型。
树林越往里走便越是幽暗,除了皮靴小心踩踏在泥土上带出的轻微声响,便只有绵长平稳的呼吸,还有鸟儿的啼叫,不论是丁一还是这些瓦剌人,都没有惊扰鸟儿的停憩……但很快在树林的西北角,便有鸟类振翅的声音传来,尽管不是夜晚,宿在枝头的鸟雀并不多,但对于有经验的猎手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脱木思哈一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伴当的肩膀,冲西北方指了指,立时那人便带着四五个手下,冲西北疾奔而去。在发现了敌踪的时候,已经不在乎暴露自己的存在,反而这种鸟兽惊飞的气势,更能带给对手精神上的压迫,先声夺人!
至于那种夺去他们两个同伴性命的绳子,一般来说,除非真的势若奔马,速度达到那个程度,否则的话别说这个年代的绳子,就是几百年后的尼龙绳,也不至于把人切成两半吧?何况他们是要去杀人又不是赛跑,不太可能真是甩开膀子全力冲刺,所以脱木思哈丝毫不担心那种绳子能给他的手下再造成什么问题。
他更加不怕丁一有什么后手,因为他这边还有十来人,足够应付丁一的任何后手——这不是一场专门针对他们这十几骑的杀场,对于脱木思哈这种沙场常客来说,通过那一场的残肢,他很确定这一点,那些溃散的明人和丁一,才是对头。也许丁一这边不止一个人,但谁在乎?就算丁一这边有百十人又如何?草原的男儿从不在乎人数,若是人多就赢,明国早就荡平草原各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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