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一方面单手挥槊格挡,另方面长刀已然出鞘。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是还未能习惯自己病弱的身体,只听“当”的一声,左手巨震,长槊已被彻底荡开,右手刀尚未劈出,对方的槊尖便已然近了身前。
无奈之下,太史子义只得再以环首刀格挡,又是单手敌双手,虽然奋尽全身气力将来槊格开,却也震得虎口发麻,胸中气血翻涌。他心说不好,虽然只是输了一招,却彻底打乱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倘若再战下去,别说御敌了,恐怕难有幸理。
于是战马驰出,被迫不再拨转,干脆双足狠狠一磕马腹,朝斜刺里便败退了下去。那边周泰圈回马来,还待再战,却发现——咦,太史慈怎么跑了?心中不禁大喜,我今战败太史慈,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要落在我的头上了吗?雄心大盛,再加上本军在战场上占据着绝对优势,曹兵四下溃逃,已无再战之力,于是不依不饶,催马从后紧追。
太史慈驰出两箭之地,略略回头,瞥见周泰追来,不禁心中惶恐。自己一战而败,威名受挫还则罢了——沙场之上,本无百战百胜之将,任何特殊情况都可能发生,当初吕布还败在自己手里呢,他又哪儿说理去?——此寨既破,春谷城防薄弱,恐亦难守,则被敌军突破防线,直踵大军之背,恐怕会牵动全局,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太史慈自曹操定淮南、破袁术之时,即守备江岸,前后将近十年,屡次与江东军作战,在他心中,孙家便是自己唯一的敌手。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平定江东,灭此朝食,一了夙愿,倘若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大局动摇,那真是平生之耻、弥天之憾啊!
想到这里,太史子义一咬牙关,松手撇下了马槊和环刀,就鞍钩上取下自己的大弓来。他这张马弓足可十二钧(四石),比普通士兵所用步弓的弓力还要强,八十步外可透铁铠——虽然现在力量不足,但瞧那周泰也只穿了一身皮的,想要射伤他并不为难吧?
于是搭箭弯弓,奋起双膀之力,猛地回身便射。但他才刚一抛下长短兵器,周幼平便有了防备了——以太史慈的威名,战败而走是可能的,跑得连武器都扔了,可能性就太低啦,这一定是打算取弓射我呀!而且对方当初勇救都昌,城门射的,威名初兴,天下人都知道太史子义善射之名啊。
因此风中隐约传来弓弦脆响,周泰当即将身一侧,以槊杆遮护面门。可是随即弓弦再响、三响,周泰心知不好,才待再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太史慈第一次拉弦乃是虚发,眼见周泰躲避,这才再次拉弦,射出箭去,并且在转瞬之间便连发两箭。周泰侧身躲避他的虚射,未免身形迟钝,再想拧回力来,躲开先后两箭,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嗒”的轻响,第一箭被周泰挥槊格开,随即第二箭破风而来,直直地楔入了周泰的心窝!
周幼平大叫一声,一个跟头便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可是太史慈几乎是燃烧自己的生命,奋起全身之力连续开弓三次,终于中的后一颗心放将下来,也再憋不住了,把嘴一张,一道血箭喷涌出丈多远去——若非踩着马镫,只怕也会当场堕马……
当日午后,太史慈终于单人独骑地返回春谷,其子太史享闻报,匆忙出城来迎,却只见父亲面白如纸,已然神思恍惚了。当日晚间,太史子义便因伤重而死在了春谷城内。
在原本的历史上,太史慈投孙数年后,即被任命为建昌都尉,治建昌、海昏等六县,以拒刘磐,后半辈子全都在打防御战和剿匪战,直到四十一岁去世,临终前慨叹道:“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不过在这条时间线上,他已任九江太守多年,不但秩二千石,迈入高官行列,抑且受封列侯,还被曹操托付以淮南的军事全责——庐州刺史刘馥只不过负责内政而已——那便了无“所志未从”之憾啦。
其后太史享上报其父死讯,并记录下了太史慈的遗言,乃是:“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既从,死亦何惧?惜乎不得见江南底定也!”
这时候是勋才刚从许都返回安邑,当听闻太史子义的死讯,不禁大放悲声,哭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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