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韩家栋带着胡岱在平阳旅游局办完事,看看日挂中天了,决定先找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再回莲花山。走进一家巴掌大的小饭馆,刚坐下,就听到旁边三个老头——像是在喝闲酒——一边吃喝一边高谈阔论。
“前天我和老伴儿去莲花山遛了一圈,别说,还真不错了。现在春暖花开,你们也别老是窝在家里,该去转转看看。”说这话的是个瘦老头。
韩家栋和胡岱一听,原来在谈论他们的莲花山,两人便都不动声色,支楞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能有啥看头?从前我也去过,单说从金沟到山前的那段路——那也叫路?说到底,不就是一座破山嘛!”如此不屑一顾的,是个显然很讨厌户外运动的胖老头。
“嗳——你就知道睡懒觉,平时连门儿也舍不得出,当然不知道喽。那条路现在全是溜平的柏油路,连客车也通了。变化可不小。从山脚下到老风口垒上了石梯,从老风口到各景点的游览道路也都整修好了。”瘦老头极力争辩,并且继续如数家珍:“云谷寺、太平庵……甘露堂全部整修了一遍。光山下的饭店就好几家……那山莪子炖笨鸡,味道绝佳……”
“莲花山这么一鼓捣,就连当地的老百姓也肯定跟着沾光。”发感慨的是个长脸的老头。
“挑头的叫韩家栋,就是当年有名的韩老四的独苗孙子。我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他好几回。这小子,行,不简单。”瘦老头继续津津乐道。
“韩老四?就是当年那个大山林主,土改前变卖了全部家产救济了穷人,土改的时候反倒成了贫农的那个韩老四?”长脸老头儿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还能是谁?就是他!听说他这孙子从前也够苦的……”瘦老头对韩家栋的老底了如指掌。
“到现在还独身?不好琢磨,按说也该再找一个了。”热心的长脸老头对心目中的好汉表现出了足够的关心。
“听说给他写信的姑娘可不少哩,他愣是不愿意,说是还在等他头个媳妇。”瘦老头可谓神通广大,比起前苏联的克格勃来并不逊色。
胖老头,从一盘辣椒炒大肠里面,叨起连在一起的两段里面全是白油的肥肠,送进肥厚的嘴唇里,下巴好似绕着某个中心来回做起了圆弧运动;香甜无比地咀嚼完,一伸脖子,咕咕噜噜咽下去。他又摸起张餐巾纸把油乎乎的嘴巴子一抹,终于气呼呼地开了腔:“哼,如今的姑娘,忒不值钱。看人家混阔了,就不顾脸面硬往人家身上靠。看看这世道变的,说啥好呢——”他皱着眉头咧着嘴,一脸的鄙夷。
“老王,老王,不是我说你,你这脑筋,也真该换换啦。我要碰见这小子,也会主动跟他打声招呼。说起来,我跟他爷爷还有过一面之缘呢。”瘦老头对老王这个胖老头有点不客气了。
“你说得倒轻巧,为啥不找他免了你进山的门票?说不定还请你撮一顿莪子炖鸡呢。”胖老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挖苦道。
“你这人,就知道抬杠!天天连新闻也懒得看——‘五一’之前不要门票。”瘦老头酡红的脸上眉飞色舞。
“甭管门票不门票——受那个洋罪,吃饱撑的?!”看样子,这个胖乎乎的老王头不仅观念落伍,还是个地地道道的犟眼子。
“算了,算了,咱老哥仨轻易碰不到一块儿,恁俩怎么还和从前一个样,见面就吵。来,来,来!喝,喝,喝!”长脸老头吆喝着,端起酒杯,分别跟两个老伙计“乓乓”地碰了一下。
韩家栋和胡岱已经吃完饭。估计三位老人也要转移话题了,韩家栋便对胡岱耳语了几句;等胡岱去前台结完账,两人便离开了。
他俩刚走,一个女服务员便抱着一瓶子“平阳特曲”,拿着两盒子“金鹿”香烟,走到三个老头的桌前。
“想把我们灌挺啊?不要了——”胖老王不耐烦地吆喝道。
“是刚才那位客人送给你们的;他连你们的酒菜钱也给支上了。”女服务员急忙解释。
“怪啦,他是谁呀,我们谁都不认识他?”瘦老头先看了看两个老伙计,然后才大惑不解地问道。
“那位客人说,你们认识他爷爷。”
“哦,哦,知道了!我说嘛,这小子,和他爷爷一样,是有股豪气。”瘦老头恍然大悟,顿觉有了面子,说话高亢,更加兴奋起来。
“哼——就你这眼神,也就这么回事,以后可别再到处乱吹乎啦。”胖老王对瘦老头非常鄙视——他刚才愣是没有认出人家来……
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驶出了平阳城区,朝金沟方向飞奔而去。手把方向盘的胡岱对座位后边的韩家栋说道:“舅,俺娘以前就说过,俺老姥爷活着的时候可厉害啦。他到底有多牛呀?”
“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连他啥模样我也记不清了。只是后来恁姥爷给我讲了不少他的故事……”韩家栋动情地说道。“从恁老姥爷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每次回家,俺爹都会对我‘哼哼’教导,让我以您为榜样,一定向您好好学习。”胡岱说得非常认真。
车子继续飞奔,终于驶进了莲花山风景区进山口。
如今,经过一年多的精心开发,美丽如画的莲花山终于张开多姿多彩的怀抱,迎来了一批又一批来自全省乃至全国各地的游客。韩家栋有空就穿行在莲花山茂密的树林中,嗅着花草间的清香,聆听了鸟儿们婉转动人的鸣叫和海浪般的阵阵松涛声,眺望着山脚下鲜花盛开的杏林、桃林、梨林,感到无比惬意,心中时常美得若仙飘飘。尤其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金沟镇政府出面协调下,莲花山风景开发区规划范围内的原分片承包山林的几十户农民,全都心甘情愿地参与到旅游开发中来,成了他们共同走向富裕的生力军。
韩家栋还突发奇想,在老风口的西侧搭建了一座只有十几平方,朝南开着一扇小门和一口小窗户,而北面的玻璃窗子却大的不成比例的砖瓦房。这座低矮而不起眼的小房子,成了他白天办公和晚上睡觉的地方。他每天除了处理正常事务,一有时间就与游客交谈,了解他们的感受,倾听他们的意见,不断在心里描绘着美好的发展蓝图:从老风口到最高的望岳峰之间架设观光缆车;在山脚下建设集多功能于一体的休闲娱乐疗养院;为各地美术院校的学生建立写生基地;为各地的画家们建立画院;最大限度地开发和挖掘莲花山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在老风口建造风力发电站——既可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电力,也增加了一处不错的景观。
然而,功成名就的韩家栋,却依然孤身一人。他和蓝天秀之间,一直是不死不活的胶着状态。
这天上午,吴大嘴和胡岱在山脚下的办公室里一时闲着没事,两人又关心起的韩家栋来。
“四姨夫,我看俺舅对俺妗子真是彻底死了心。”
“不对,你小子,判断绝对有误——恁舅不是死了心,而是不忍心。”
“那是为啥?”
“他是不忍心让恁妗子和一个刑满释放分子过一辈子,不忍心让雪儿有他这么个当过劳改犯的爹。”
 “俺舅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强奸妇女,三没拦路抢劫,四没坑蒙拐骗,不就是——”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连老袁都快要当爹啦。看来我得亲自出马啦。”吴大嘴跃跃欲试,满脸舍我其谁的豪迈表情。
“应该,您老人家早该出面。——俺表姑这次回来,把你狠狠尅了一顿,我都听见了。”
“好小子,你敢偷听!幸亏没说啥子商业机密。”
“嘿嘿,巧啦,只是偶尔——偶然听到而已。”
就在几天前,吴有爱陪着丈夫黄锦魁从南方专门回来视察莲花山风景区。她尽管一直很清楚韩家栋现在的自身情况,从前在电话里也曾多次劝说过他,但一见面还是对他表现出足够的关心,希望他和蓝天秀尽快结束目前的状态。而对于自称天天忙得屁都不在腚里的吴大嘴,她却极其不满,埋怨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没有把韩家栋的问题当回事。吴大嘴被无故地敲打出了满头疙瘩,甚感委屈,忙把她拉进他的办公室,开始大倒苦水。只要他俩能和好,让他赤着脚丫子去要饭他都乐意。他几次拍着胸脯作这样的表态。从吴大嘴嘴里知道了其中的原委,吴有爱才算没了脾气,但还是督促他尽快想想办法……
当天下午,吴大嘴偷偷开出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准备去林家庄。他正要走出进山口,胡岱吆喝着从售票亭里跑出来,把他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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