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培霖惋惜地叹气:“因为你总是逃,不逼你,你就逃到天涯海角让我找不到了……”
他将她的腿分开放置在自己腰间,在她腰下垫了个枕头,身下一个用力,瞬间与她合为一体。
“陈嘉川他算什么?他哪点比得上我?嗯?”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仿佛逼着她给他一个解释。
她“啊”地大喊了一身,整个人像被钉在床上的蝴蝶,身体稍微弓起想减轻痛楚,又被他压下,他不允许她再逃。
随着几个动作大起大落,他俯首贴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颊:“你只能是我的,没有别人,不能是别人,清楚了么?”
结合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梁熙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大脑出现片刻的空白,像置身在大海里浮浮沉沉。
好像从他们认识开始就是这样了。
总是她避,他追,她逃,他逼。
18爱恨
何培霖是个不允许自己失败的人,他一向骄傲,天性里大概带着魔王的因子,他要的就想方设法得到,得不到的即便毁去也不会让给旁人。
但是他同时又是一个满分的情人,家世背景,长相能力皆是一流,若他要用心宠爱一个女人,就可以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宠她爱她,这般心思,估计任谁都无法拒绝吧?
所以梁熙接受了他,却又在犹豫自己的心意,他和她心中的理想对象相去甚远,她要的本不是他,可何培霖哪里是允许自己女人犹豫的男人?
那天也像今天这样,碧海蓝天,阳光沙滩,高远衡和何培宁在海滨订婚。
相熟的亲朋好友几乎都出席祝贺了。
梁熙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对新人的身上,那样的言笑晏晏,亲密无间,很是幸福的一对。曾经的暗恋像柠檬似的酸酸甜甜的感觉也在岁月里渐渐淡去,她是衷心祝福他们长长久久的。
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何培霖却很不是滋味,仪式过后,他半是恼半是哄地扯着梁熙进了度假屋的卧室。
以前他们情侣间拉拉小手亲吻拥抱都是有的,但是他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她也就没存什么戒心。
何培霖知道梁熙不喜欢他太霸道什么都管着,所以也不愿逼得她太紧,总想等着她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等不了了。
他已经等了一年了。
他嫉妒她看高远衡的眼神,他讨厌她对高远衡笑,如果不做点什么让那个人彻底在她心里抹去,证明他才是她的男人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他落了房门的密码锁。
“熙子。”他贴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突兀地提出,“我想要你……”
熙子还是他给取的昵称,他说他是霖子,她叫熙子,这样才登对。
梁熙猛然睁大眼睛,抬起头撞进他俨然失控的眼眸里。
她缩了下脖子,揪着他的衣襟害怕地摇头:“培霖,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我还不想这么早……不想……”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狠戾这样势在必得的何培霖,吓得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如果说何培霖刚才还有残存的理智,那么听了她拒绝的话,也都什么都没了。
还早?不早了,有些事情早该做了,让她断了那份心思,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女人才对。
他抿唇一笑,低头吻上她:“熙子,乖乖听话,别惹我生气。”唇齿间她的美好让他怜惜,更使他发狂。
逐渐衣衫尽落。
他的吻绵延而至,双手沿着她嫩滑的背脊渐渐滑下,扣紧她的娇臀抵上他勃发的欲望,让她清楚他对她的渴求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梁熙的哭泣求饶都成了最好的催化剂,何培霖敛起眸,不会让自己再心软。
他狠狠地吻住她的红唇,一举顶进她紧致的甬道里,把她的惨叫都吞到喉间。
初经人事的梁熙受不住他过于无情的剧烈顶弄,无意识地呻吟着哭着:“痛……呜呜……你快出去,我受不了了……”
“乖,再一会儿就舒服了,好好感受着,你会喜欢的,嗯?”他敷衍地抚慰着,却不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重了力道,揉着她的绵乳尽情地疼爱着她。
她绞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真真是要命。
“嗯……啊……”梁熙失神地随他起舞,整个人娇软无力地融在了他的身下。
他教会她认识,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最后。
在爆发的那一刻,他满足地低喃:“熙子,我爱你。”
男和女,自亚当夏娃开始,就开始了无尽无止的纠缠。
因为这事,后来梁熙恼了何培霖很久。可他们的关系却像突破了一个障碍,她对他发起脾气来无法无天,他对她宠溺起来无边无尽,竟比从前更好了。
梁熙想,何培霖真的是爱情里的高手,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沦陷了。
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不是对高远衡那种朦胧羞涩的喜欢,是对他全心全意的爱恋,比何培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梁熙搂着眼前的男人,软声呢喃:“培霖,你知道吗?”
何培霖怔了怔,停下动作垂眸睨着她。
她没再说话,而是拉低他的脑袋深深地吻了起来,他浑身一颤,反客为主地抱紧她毁天灭地地吻着,而埋在她身体里的巨大也配合着更加狂野地律动起来,旖旎瞬间升温。
何培霖,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爱得连恨都恨不起来。
何培霖这一觉睡得极好,多日来的失眠疲惫得到了缓解,当温暖的阳光透过帐幔照射进来,他在凌乱的被褥里醒过来。
下意识地往身边一带,意外的,触摸到冰凉的空无。
他整个人弹坐起来,双手捋了下惺忪的睡容,倏地翻身下床。
不出意外的,他在别墅不远处的沙滩上见到正蹲在沙子上描描画画的梁熙,绑着马尾,穿了身亮色花纹的沙滩裙,一边画画一边和身边的小孩在说笑,那笑容灿烂极了,也美极了。
何培霖想喊她一声,却忍住了,矛盾地不想破坏这么美好的画面,他很喜欢孩子,也一直想着,如果他和她有个孩子,该多好。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海上起了风,他想走过去提醒她,忽的被一声欢快的声音喊住:“嘿,培霖,我们在这儿呢!”
何培霖下意识地转身,许梓茵他们几个背着行囊正站在另一边跟他打招呼,他先是笑了一下,刚迈开两步,很快又收住笑容往梁熙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已经空空的,她走了。
在兴头上的他们都不知道何培霖怎么突然变了脸,可江哲知道,肯定为了梁熙。
他叹了口气。
梁熙气喘吁吁地躲在了边上的树丛后,那声叫唤还萦绕在她耳边提醒着她,他们早就分手了,何培霖是有未婚妻的人,她再和他有关系……就是人人唾骂的小三。
她苦笑着,怎么自己就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的?
沙滩上,人来人往的,把她刚才写在沙子上的东西都踏没了。
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小孩儿,画了个桃心,把自己和爸爸妈妈的名字都写在了里面,说这样一家人都会得到幸福。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原来自己也随手画了个心。
里头写了霖子,熙子,还有,贝贝。
何培霖说,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女儿,就叫她贝贝,是他的宝贝。
脚下的沙子湿了,他不知道,他的贝贝,来过,又走了,到天上当小天使了……
阳光这样大,她却觉得冷,冷彻心扉。
何培霖一直面色不愉,跟史密斯打了声招呼,心里顾忌着梁熙,就给他们安排在离他别墅很远的另一侧别墅下榻。
许梓茵心里突突地跳,问他:“你怎么了?事情进行得不顺利?”那天他匆匆地离岛,说有事情要忙,很急切的样子。
何培霖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过来的?都说了我来这儿不是玩的。”
许梓茵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不免觉得委屈:“是江哲说你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所以大家提议过来给你个惊喜……”
闻言,何培霖凛起眸睨向江哲,对方森寒地缩了缩脖子。
“你,给我出来。”他冷冷道。
别墅外的小花园里。
江哲举手投降:“喂,兄弟,别这么看着我行不?会吓到我的……”
“吓到你?”何培霖冷冷一哼,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胆子都大得没边儿了,谁能吓你?”
“陈嘉川托了点关系找上我,我才知道你把梁熙带走了。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哲收起玩笑,沉声问他。
听到陈嘉川的名字,何培霖不悦地皱了眉,心里沉甸甸的,面上却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你别问了,我有分寸。”
他的唇抿得紧紧的,带着森寒的意味。
“分寸?”江哲挑起眉,忍不住问,“丢下自己的未婚妻,带走别人的女人?”
“江哲!”
江哲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事实。”
何培霖不可置否,疏影落在他俊朗的眉目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一个人回到住处,还没走进去,就怔了一下,梁熙站在门口等着。
还是那身沙滩裙,长到脚踝的地方,她背对他,赤着脚在原木楼梯上上下下来回地走,有些孩子气的行为让他忍不住发笑,缓和了敛起的眉头。
“为什么不穿鞋?沙子很磨脚的。”
梁熙刚半脚踏上踏板,险些滑了下来,好在机敏地扶住了楼梯的把子。
她转身瞪着他:“你走路都没音的?”随即住了嘴。
这样软糯娇气的语气,不再适合她和他了的,只是最近想起了太多往事,让她有种穿越回过去的错觉,以为还是当初的他们。
何培霖的心底像被撞了一下,涩然的滋味有点苦丁茶的味道,他有多久没听见她对他撒娇了?他们一定要这样吗?
他扬扬下巴:“进去吧,站在外头做什么?”
“我没钥匙。”难得的,梁熙没有逃避,盯着他的眼睛细细看着,“你的朋友呢?”
她果然看见了。
他越过她身边,一边开门一边说:“江哲他们不住这儿,你大可放心。”
梁熙勾着唇角:“其实我也不该住在这里。”
何培霖却不说话了,进到屋子后转身就不见了人。
他的脾气说来就来,梁熙早就习惯了,正皱着眉要回房间,就被他喝止住了:“坐下!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何培霖取了药箱还有热毛巾出来,拉她在单人沙发坐下,他单膝跪在她跟前,把她小巧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拭去沙子,用热毛巾轻柔地捂着。昨天的伤口还没好,今天又添新伤,梁熙怕疼,又不愿喊出来,只是咬紧唇忍住。
过了一会儿,他给她上药,手指顿了一下,抬眼说:“可能会有点儿疼。”他的动作尽量轻了又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梁熙不想示弱,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转移下注意力:“你什么时候送我走?”
何培霖唇角动了动:“我就留不住你?”
“何培霖,我们已经这样了,我用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下午的时候她还碰到了苏姐,一家三口在享受下午茶,她竟然不敢去打招呼,如果被问到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该回答什么呢?何培霖的EX?情人?
“身份?别拿这个当挡箭牌!”他抿紧了唇,侧开脸沉声说:“回去以后你要做什么?”
梁熙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工作,生活,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你要和陈嘉川在一起?有了这些,你还敢和他在一起?”他倏地探起身子,用手指抚上她脖子上的吻痕。
梁熙竟就真的点头:“也许会,也许不会,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总之不会是你,我们早就结束了,而且提出分手的是你不是我,你忘了?”她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温度直颤到他的心,“至于这些,男欢女爱,很正常,像我上次说的,我不在意的……”
何培霖却顺势牵住她的手,整个人覆在她身上,闻着她独有的馨香,吸口气说:“熙子,这是最后一次,我……求你……留下来。”
他被她的倔强打败了。
卑微到这个地步的何培霖,让梁熙心疼,可她逼着自己不能心软。
沉默了一下,她终于回答:“我不想。”她怕自己后悔,又重申了一遍,“何培霖,我想尽快离开。”
渐渐地,何培霖站了起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会让人安排。”他平静的语气里,再没有半分柔情半分温度。
就这样断了,也好。
19距离
马累到北京有五千多公里,可梁熙和何培霖的却远远不止这些,即使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天空,也再不是当初的他们了,他们之间,越走越远。
那样的不欢而散以后,偏偏六月里谈的那个停滞不前的项目批了下来——何培霖的公司同意注资,又有那样的关系背景,加上陈嘉川的手笔,工程进行得很顺利。
初时梁熙以为这又是何培霖的变相纠缠手段,可在接着的大大小小的会议都没有碰到他,私下也再没有见面,甚至连他的一丁点消息都没再听到,仿佛老天也在帮助他们遗忘一样,她便觉得,这一次真的是彻底结束了。
可是她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忙着适应新工作新同事,忙着弟弟来北京上大学的事,还参加了徐萌的订婚宴,到下个月还有一直关照着她的苏姐苏晓沐和景衍先生补办的婚礼。
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多荆棘丛生的路还是得走,无论多舍不得错过的还是得错过,地球照样转,生活依然继续。
走在路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流,看着成双成对的夫妻情侣,有时梁熙会想,也许有一天,她嫁了别人,何培霖也娶了别人,他们在路边相遇,他们能坦然地和对方打招呼,闲聊彼此的家庭,然后感慨一下,时间过得真快,这样就是一生。
不过没有等到那么久远,他们真就又见面了。
一个私人的酒会,邀请的都是主人家相熟的亲戚朋友,庆祝珍珠婚。珍珠婚也相守三十年了,然后是红宝石婚,金婚……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梁熙越发的觉得相守这两个字最难。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样的浪漫,不是人人能遇到的。
梁熙挽着陈嘉川的手,何培霖则挽着许梓茵,他们是一起进场的。
两位男士先打了招呼,女士们相互礼貌地笑了一下,不过许梓茵的目光在掠过梁熙腕上的手镯时怔了一下,很快就了无痕迹,只是眼底里有了深意。
陈嘉川微笑着:“谢谢你的鼎力相助,不然这项目也不会这么顺利。”
何培霖一脸平静,轻勾了唇:“在商言商,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生意,没什么谢不谢的。”
侍应送来四杯红酒,何培霖皱了眉,刚抬手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陈嘉川吩咐:“请帮我换一杯柳橙汁。”转而面对何培霖他们,“小熙最近不太舒服,不能喝酒。”
许梓茵笑了一下,娇嗔地埋怨道:“你瞧瞧人家陈先生多体贴,你能学半分就不错了。”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瞄了梁熙一眼。
梁熙觉得许梓茵似乎看穿了什么,又或者故意向她表现什么,下意识地抓紧陈嘉川的袖子,想寻求支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正牌女友和无耻小三的言语交锋?还是她做贼心虚?
要不是场合不对,其实她很想说,何培霖的确不够体贴,因为以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他会从头到尾冷着脸,别说红酒换果汁,他是直接这样不许那样不准,反正只能听他就对了。
“不过是没答应陪你去看演唱会,你就在外人前揭我短,我算怕了你了,下次再去行不?你爸爸来了,我们过去吧。”何培霖似笑非笑地拍拍许梓茵的手背,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然后抬眼看了看陈嘉川,“那先失陪了。”他自始自终,没有正眼看过梁熙。
外人?
陈嘉川见梁熙一直没回神,叹了口气。
梁熙抿着唇强颜欢笑:“嘉川,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忘记,我可以的。”
“不要勉强自己。”陈嘉川沉稳的声音在喧闹的场合里异常的亲和,话里有话地说道,“那种滋味,我懂。”
何培霖一贯不耐烦出席这些应酬场合,除非特别重要的,不然都是点个卯甚至理都不会理。他陪着许梓茵和她父亲露了个脸,见了几个叔伯,很快就离开了,许梓茵也一块儿走。
他斜睨着她:“你不是也开了车来,还要我送你?现在才八点多。”
“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梁熙,是不是就是你的‘她’?可别想蒙我,我看到她戴那只镯子了,你也一整晚没着没落儿的。”许梓茵心痒痒地八卦。
何培霖拧紧眉,危险地警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我跟你说,你别搓我火儿,小心我去许叔那儿告御状。”
许梓茵才不怕他:“嗳,你是我未婚夫呢,我哪能不把紧点儿呢?”
“得,那我这个‘未婚夫’改明儿就登门拜访,和您家那一票子亲戚介绍一下什么是忘年恋?您大小姐满意不?”
“这么不温柔不开面儿,怪不得你女人跟别人跑了,哼。”许梓茵败下阵来,瞪了他一眼,勾着车钥匙往停车场另一边走去。
刚刚还在开玩笑的何培霖的脸很快沉了下来,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在里头抽了半天功夫的烟才把车开走。
八月底梁熙回了一趟老家,帮弟弟收拾北上的行囊,还有听律师说案子二审的进展。
“如果能把欠股东的钱都还上,让他们松口,你父亲的表现又良好的话,应该还能再减两三年。”
“只能少两三年?那不是还要七年?我爸身体不好,熬不住的。”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你父亲除了挪用资金,还有虚报注册资本这条罪呢。其实在我看来,这些本可以避免的,只是你父亲那一辈的早期民营企业家,很多都没有读过《公司法》,以为冒一下险算不得什么,都是不可取的。”
梁熙明白律师的话,在父亲出事以后,她找了很多相关的法律来研究,也读了很多类似的经济犯罪的案子,传统经营跟不上时代变化,盲目扩张,法律意识薄弱都是惹上牢狱之灾的主因,也在那时她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重提她和弟弟出国念书的事,应该就在那时他的生意已经出现了问题,想把套出来的钱都转给他们两个,把自己豁出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母亲过世得早,父亲打拼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他们姐弟两个有优渥的生活,可他出事的时候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爱情死了,连命也可有可无,完全忘了身为女儿,姐姐的责任。
她沉默了很久,才对律师说:“请你尽量帮忙周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梁熙回到外公的老宅,弟弟梁枫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看了一遍,带着依依不舍的落寞,这个宅子也曾经风光过,在老城区这条繁华的青石街里头,最为古老。要追溯到清以前,不知道第几代的祖先中过进士还入了翰林院,衣锦还乡建了这座宅子,后来旁支多了,又筑墙分了家,那些不长进的就把家产败给了外姓人,只余下她外公这一处还保留着,只是年久失修,又经历了那么动荡的时期,往日的繁华已经看不到了。
可是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外公在私塾教书,到她母亲这一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以结亲的好人家很多,偏偏她看中的,是对面鞋匠的徒弟,那时还一无所有的她的父亲,尽管外公为此气病了,可他们还是结了婚。
父亲知道她打算要卖这栋老宅替他还债后,再也没肯见她一面。
他说:是你爸没本事才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当年我发誓要对你妈好,挣钱让她享福,可她没过什么好日子就走了,你要我卖了你外公留给她的房子,我以后拿什么脸来见她?鞋匠终于出人头地了,由一家小作坊到开了市里最大的鞋厂,可佳人却因为过于操劳熬出了病,早走一步。
可那是她的父亲,梁熙想,如果母亲在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梁熙在书房转了一圈,鬼使神差的就拉开抽屉,在里头看到了梁枫的录取通知书,是和她学校比肩的另一所名牌大学,这个弟弟最值得她骄傲的。
她笑着摸了下封面的字,然后打开,看到内容时却愣了很久。
梁枫回来看到客厅灯亮着,却没有人在,后来在楼上书房找到姐姐,看到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出神,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说:“姐,我回来了,你吃饭了么?我给你带了宵夜。”
他扬了扬手里打包的东西。
梁熙没有回头,半晌没说话,缓了很久才问:“为什么改专业,你不是一直想念物理么?”
他的物理成绩是市里第一,几乎满分,他从小就喜欢的。
梁枫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我仔细想过了,整天呆在实验室研究所也没什么意思,就换了。”
可十几年的兴趣,哪里是想换就换了的?
梁枫走到梁熙身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梁熙一下子抱住,一下一下的捶在他瘦削的背上:“你这个小坏蛋,为什么要改志愿?啊?为什么?”
梁枫一愣,拿着便当盒的手姿势怪异地搂着他姐,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姐,我不小了,你瞧,我比你还高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事儿我跟爸提过,他也同意的。”语气里,是同龄人没有的沉着稳重,听得出来是深思熟虑过的。
记得当时他说出自己的决定时,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叹气说:“是你自己选的,就好好念,你是梁家的男孩,要照顾你姐,知道么?”
填志愿那天大家都在天高海阔的谈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志愿,曾经的他也是的,可现在不行。他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学校是要在北京的,一是专业要能赚钱的。那个学校的土木工程是一流的,阿Q的想,和他姐的工作也搭边,以后姐弟两还能照应着。
梁熙埋着头没说话,梁枫觉得他胸前的衬衣有些湿濡,他有些慌神,急切地说:“你别哭,你别哭啊……”
“谁哭了,小坏蛋!”梁熙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并不看他,“我不想理你。”
梁枫悄悄拉了她的衣角,扭捏地喊了一声:“姐……”
“哼。”梁熙并不买账。
“姐,如果你实在是不欢喜,那我就不念了,我直接找个工作养你,成不?”梁枫委曲求全地讨好着。
梁熙立马转过身瞪着他:“当然不成!谁要你养了?长得高点儿就以为自己真的长大了?嗯?我不过是,不过是心疼你……”
梁枫丢开便当盒,撒娇似的抱着姐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走开走开。”梁熙推了他几下,也没认真,就这样抱着弟弟一会儿,闷声说:“等去念了实在不喜欢,咱就想法子转系。”
“嗯。”梁枫鼻子酸酸的,可他是男孩子,不能哭的。
中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原本谈好的买家变卦,不想要了,梁熙急得团团转,那家价钱虽然低了些,可是同意至少几年里不会把房子拆了,让她有回旋的余地,旁的人估计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出得起价钱的都是看中那块地皮,又破又旧的老房子不值一提,不过是他们这些有回忆的人觉得珍贵罢了。
正在她考虑要把不拆房子这条要求也去掉的时候,中介又说找到了新买家,而且价钱比之前的要高,能马上付完全款。
梁熙惊喜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和弟弟商量以后,提出先和买家见个面,卖房子也得卖给有缘人,。
买家是一对中年夫妻,本地人,姓钱,看起来家底丰厚,人很随和,极有修养。
梁熙问:“不觉得这里旧了些么?”
钱先生笑了笑:“我们生意人,买房子除了投资,就是自己住。中国人讲求落叶归根,我早些年去美国闯荡赚了些钱,老了闯不动了,就想回来养老了。小姑娘,不瞒你说,我家原也有这么一处老宅,我太祖留下来的,可是年轻那会儿我做生意急着用钱,就把它卖了套现,现在那片已经拆了,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疙瘩。刚巧听到你这里要转手,我老婆就说要不买了下来,整修一番就能住了,也算是心理补偿吧,我仔细考虑以后,看你出的价钱也公道,就找来了。”
也许是他言辞恳切,加之听起来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梁熙没有多想,当天谈了条款细节,基本算是敲定卖房子了。
因为这笔房款是急用的,托了关系,过户手续办得很快,重要的或者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先搬到她朋友家里,以后再做打算。钱氏夫妻还同意他们姐弟住到梁枫去读大学,梁熙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
又过了两三天,父亲依然不肯见她一面,案子还在排期开庭。
梁枫开学在即,梁熙无奈之下就和弟弟坐车回了北京。
这天晚上,庆祝罗华升了官,江哲他们一伙人在会所开了包厢玩一玩。
何培霖一向大牌的姗姗来迟,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酒过三巡了,有些在对着屏幕乱吼乱唱,有些喝高了的还拉着年轻女伴跳起贴身舞来,罗华本来也玩得很HIGH的,可是一见到何培霖就不对劲了,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似的,变成了闷葫芦。
何培霖不知内情,笑着打趣他:“你小子行哪,我才说你不靠谱,你就把谱给谱上了。这么年轻的正职放眼没几个,也该得意了,怎么还这副模样?”
“我……”罗华欲言又止,仿佛即将出口的话有千难万难似的。
何培霖端着酒杯摇了摇,抿唇喝了一口,貌似酒的味道不对,他皱了眉:“怎么点的这个?还点那么多,又呛又难喝,着了哪个漂亮妹子的道儿了?”
罗华没有接他的话茬,又似为了鼓劲,把何培霖说难喝的酒猛灌了半瓶,才壮着胆子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是平地起惊雷。
没一会儿,就听见哐啷一声,本来该在何培霖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而他揪起罗华的衣襟,青着脸发狠地吼了出来:“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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