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上,得到消息的隆平帝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一口气没出动,很快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安公公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在圣驾背后轻轻拍动,良久才让皇帝缓和下来。
隆平帝止住笑,回头诙谐道:“朝中诸公,居然要判一个处子杀夫之罪,这传扬出去简直就是大笑话。叶行远这小子真是有趣,这般摆了他们一道,让他们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安公公奉承道:“那还不是陛下慧眼识英才,特意提拔他,他才有机会设下这等妙计。不过内阁诸人似乎不以为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隆平帝嗤笑道:“他们那些正人君子,素来谋定而后动,哪里肯亲身上阵,还不是找人去当炮灰?事到如今他们当然会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让下去的三法司诸人背黑锅。”
他喜滋滋的喝了一杯茶,只觉得口中甘冽,笑道:“大理寺少卿莫近山平时我就觉得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是一本正经端着,这次灰头土脸,真想看看当时他脸上的表情。”
内阁几位大学士没受牵连,不过三法司派下去的人都吃了闷亏,不但搭进去了名声。又在天机舌战之中失败,精神、根基都受了震荡。尤其是莫近山都请了病假,可见其受创之深。
阿清一案,经过沸沸扬扬的炒作之后,又以一种啼笑皆非的结果迅速的平息下来。哪怕是以此攻讦叶行远最凶狠的京中读书人,现在也都闭紧了嘴巴,没人再自取其辱。
被控杀夫罪的阿清,原来还是个处子,连“妾”的身份都编排不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只是一个被掳的弱女子,就算是持刀杀人脱逃,也可以“正当防卫”来免除刑责。
叶行远从善如流,在朝廷发令重审之后,找出了真相,同时也主导着推翻了上一次审案的结论。改判阿清无罪,当堂释放,连杖责和流刑都免了。
而“处子杀夫”和“二十两都不给我”这两个笑话,也传遍了整个天下。
朝中诸人都猜测叶行远其实在一开始就掌握了所有的情况,只是故意在判决的时候含糊其辞,留下漏洞,然后狠狠的反击。让想趁着他立足未稳给他当头一棒的家伙一次下马威。
于是重重的咬了朝中诸公一口,至少在上述那两个笑话彻底平息之前,内阁大学士们绝对没脸再来对付叶行远。也就意味着叶行远在县中应该有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平静时光。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事先计划好的,那这人的智慧真是不可限量。无论朝野,有识之士的目光在这一段时间,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琼关这么一个西北边陲小县。
宇文经静静的坐在李宗儒家中,闲散的在榧木棋盘上落子,神色之中看不出有什么沮丧之色。作为他对手的李宗儒却有些沉不住气,每下一步,都不免唉声叹气,口中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这小贼真是狡猾,这一次却让他逃过一劫。宇文老弟,我现在是彻底相信你的话了,这人一定是圣教大敌,我们必须再接再厉,把他干掉!”李宗儒几乎丢了布政使衙门吃闲饭这种清贵工作,他当然对叶行远恨之入骨。
宇文经却很沉静,他耐心的拔了李宗儒两子,在棋盘中腹形成了厚势,看上去在实地上稍有落后,但全盘仍旧有可战的机会。
他摇了摇头,对李宗儒认真道:“这一次的阿清案,不但让我对叶行远此人重新评估,也对自己进行了审视和反思。如果在此之前,我只是觉得此人是文教的威胁,只要花些力气将他压制即可。
那么在这件事之后,我就对他多了一种敬畏和恐惧之心。此人不知道在将来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想要维护圣教,只怕仅仅压制他还没有用,非得将他杀了不可。”
宇文经的口气很平淡,说起杀人,就和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样没什么语调的起伏。李宗儒吓了一跳道:“老弟,他到底是朝廷命官,再说这小子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
他虽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但到底是个读书人,哪里见过什么刀光剑影,听说杀人,心气便弱了三分。
宇文经一笑道:“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舌尖,莽夫才用刀剑杀人。我对叶行远虽然除之而后快,但也不至于效仿聂、豫之行,而是要另外想办法。”
李宗儒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那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弟你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当然是有把握对付他的。”
宇文经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自问熟读兵法,了解人心诡诈,胸中也可说有甲兵十万,设谋害个把人还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人却不同,我并无什么十足的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宗儒知道宇文经素来自傲,从来都是沉稳自如,计必中,谋必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没有自信的话?如此说来,他是真把叶行远看成了一个可怕的劲敌。
这么一来,叶行远可真的是倒霉了。李宗儒默默为他叹一声,宇文经全力以赴,这小年轻肯定是脱不了魔掌,那还有什么可说。不过此人离经叛道,当受天诛,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他想了一想道:“这边陲之地,还能有什么置叶行远于死地的办法?朝中诸公,只怕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再伸手了吧?”
宇文经面色凝重,微微颔首道:“内阁几位大学士,行事自然光明正大,岂会走这种凶险之路。这全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也明白,正是因为琼关县是边地,我才有机会要他的命。”
李宗儒并未意外,只苦笑道:“那么便是要等九月了,听说那小贼一开始也得罪了西凤关的人。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弟你是从这里想办法了?”
宇文经眼神黯然,他垂首良久,终于是还默默点了点头。要借用异族之力来除掉叶行远,实在并非他心中所愿,但在阿清一案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更敏锐的直觉。
要是叶行远不死,轩辕世界,危矣!
叶行远本身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在解决了阿清案之后,他正意气风发,打算趁这个空当好好建设发展琼关县,把自己当官的第一岗给站好了。
当日公堂之上,他一番针对妖蛮的话,那也是他有意为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威名太盛,还是因为怒山“不行”事件大大打击了蛮族那些人的士气,妖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县中并没有爆发各族之间的冲突,还是保持着平静。
叶行远也不去深究,他知道这三族混居的问题早晚要解决,但既然不爆发,他也乐得向后拖延。便借着阿清案之后近乎爆棚的声望和影响力,开始大刀阔斧的县治。
首先一直在进行的环境改善运动很快收到了成效,原本居民们虽然也不满妖、蛮到处便溺的问题,但要他们建旱厕收集粪便,大部分人实在是没有动力,也觉得知县未免有些多管闲事,太注重小节。
有好事者还给叶行远起了一个“屎尿知县”的外号,不过在雷厉风行裁定阿清案,让三法司会审都吃了瘪之后,再无人敢如此私下称呼叶行远,这旱厕运动也顺利的推行了下去。
县中每隔一条街道,乡里每隔三户,便搭建凉棚,挖地埋下粪缸,作为便溺之所。除此之外,叶行远还雇佣了一批苦力,每日挑粪清理,运送出城。
如此一来,妖、蛮随地便溺的情况大为减少,城市的卫生环境立刻大有改善,空气之中也少了许多骚臭之气。光这一点,城中百姓便对县尊大老爷的善政大为感激。
此后沤粪成肥,用于种植庄稼和菜蔬,一开始当然受到了疑问。不过琼关县也有些个老农懂得稼穑之道,祖传“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的道理,加上县尊的威望高,小吏们又因为拿了工资行动积极,因此此事推动也颇为顺利。
一段时间之后,粮食长势喜人,而一茬茬的蔬菜肥美,更是证明了大老爷的正确。此时便进入良性循环,不用官吏们付费和催促,也自有农民挑粪回家肥田。
乃至于到后来为了争夺一座旱厕的粪肥,有人拳脚相向,叶行远听说之后哭笑不得。最终还是与秦县丞商量了一个肥料的分配方法,再派衙役们执勤,才算平息了这些屎尿官司。
叶行远算算今年的雨水虽然不太充足,但基本上还是能够保证县中的粮食种植。毕竟琼关县主要产业并不是农业而是畜牧业,这点雨水已经足够了。
他在此地当官不顾数月,已经为老百姓办了好几件实事,琼关县平静之中有了欣欣向荣的苗头。叶行远并不着急,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从易到难,一步步解决问题罢了。
如果时间能够再充裕一点,叶行远当然要在发展经济之外,再训练团练,以求在一年一度妖、蛮大草谷的时期能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可惜时不我待,眼看夏季将过,九月即将到来。
不过这时候也有个好消息,就是李成和夫人终于抵达了西凤关,李夫人为李成在这里谋到了一个把总的官职。叶行远在锦衣卫那几个人手之外,也终于有了可以接应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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