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家世超过江朝天的更是比比皆是,可江朝天却丝毫无和众人交谈,略略应付几句,草草扒了两口饭,丢下碗,便奔了这必经之路的水渠小道,静候薛向。在他看来,那帮油光水滑的公子哥不过是样子货,满四九城虽大,能与之“交心”的竟只有这个自己怎么也看不顺眼的破家遗子。
按说,江朝天等就等吧,也没必要大冷天的拿个破竹杆,在水边装十三。可人家江大公子就是不想让薛向知道自己是刻意在此等候,那岂不是自降身份?奈何四周空旷,亦无凉亭、石凳可供游冶、闲坐。无奈之下,江大公子只好折了根竹竿,缩在麦田一角假作垂钓,作出闲适之状,静等薛向到来。
在江朝天想来,薛向和众大佬同桌就餐,虽然荣耀,必也拘谨,料来也和自己一样,三两口吃完下桌,就是等也不会等太久。哪成想,薛向确是如他所料拘谨非常,可桌上还有不拘谨的呀。
任纵横坐下后,就开始找人拼酒,可众人大佬都是质朴之辈,无人陪他牛饮鲸吞。最后,这陪酒的任务自然又是落到薛向这小字辈身上,两人这一碰杯,那算是酒逢知己。薛向习武经年,血气方刚,再加上,自幼同顾长刀一起厮混,酒量极宏,对上嗜酒如命的任纵横,也不落下风。因此,一餐饭就吃了近两个小时,方才和任纵横最后下桌。
初始,江大少饭罢身暖,且园内雪景怡人,他摆开在水一方的造型,确实惬意非常。可薛向迟迟不至,风雪渐大,江大少体内的热量飞速流失,这下装b彻底装成了傻b。江大少正心中大骂薛向,便待起身寻地儿取暖,薛向却摇头晃头地出现了。江大少只好再悄悄归回原位,做出一副怡然自得地垂钓模样,原指望薛向能先发现自己,结果,还得他自己主动招呼。
“薛老弟端得好运气,潜龙方要出渊,你老兄就附之尾翼,这是要飞腾千里啊,可羡煞老哥我了。”江朝天抖掉肩上的雨衣,这会儿也不死撑了,双手搓了搓冻得惨白的小脸儿。一阵搓揉过后,青白脸上方才有了一丝血色。
“江大少说笑了,貌似每次见面,你都是先对我报喜,接着便是有事相商吧。说吧,我洗耳恭听。这回我有的是时间,你尽可慢慢道来,咱不急。”薛向倒是把江朝天的路数给摸清了。此刻,他见江朝天独钓寒江,钓得自己满脸乌青,心中好笑,就忍不住戏虐两句。
“半个月前的报道,薛老弟怎么看?”江朝天不理薛向的调侃,直抒胸臆。
“我无名小卒一个,怎么看,又有什么打紧。倒是江大少辗转腾挪,风浪滔滔,照样稳坐钓台。昔时同船出海,今朝分道扬镳,辨天明时至此,我得道声佩服才是。”薛向语带双关,意有所指。
江朝天苦笑一声,竟不答话,良久,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罢了,不说这些灰心丧气的话了。”
薛向道:“我可没觉得丧气,乱得久了,终归要有人来收拾。”
“我倒是推己及人了,忘了薛老弟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又怎会同我一般心肠?”朔风飞扬,扯得江朝天修长的碎发有些凌乱,单薄的身子在风里颇有几分落拓,看来形势的翻转,对他的打击很是不小。
不等薛向答话,江朝天忽而挥手前指:“,薛老弟可曾动过折腰的心思?”
“是江大少你动了折腰的心思吧?”薛向不答反问。
江朝天拂了拂额前的乱发,竟从兜里掏出张黄壳证件来,摊在薛向面前,道:“我痴长你几岁,笨鸟先飞,先行一步,在前方等你。”说罢,竟掉头去了。
薛向知道江朝天递过那张刻着“中办三局秘书二处”的证件,是在下战书,可他又怎会怯战?
西风渐紧,飞雪成阵,二人背道而驰,片刻便消失在风雪里。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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