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遇不到羝根带走的精壮队伍,即便到了太行也没人愿意收留他们这支几乎全由老弱组成的残军的,正愁着怎么养活这数千老弱,从下曲阳过来,一路也曾遇到几家大户组织人手出城耕种,只是人家实力强,邓季可不敢招惹,听闻前面这家只有百十号人却有四十余头耕牛,今天可终于要发利市,没有任何考虑,邓季便一声高吼道:“所有精壮上马,抢牛!”
韩齐从贼以来,打家劫舍的事情还没做过,刚张嘴想阻止,邓季已带着精壮们嗷叫着扑出去了,他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后,只得打马跟上。
“!是蛾贼,快跑!”
“主人还在那里呢,该死的钱余,你倒是快把牛套上车啊!”
“儿他爹,我崴脚了,拉我一把!”
战马加驽马,邓季这百余精壮已是每人一骑,两名健仆在远处看得并不清楚,只知道来了数千人马,不知其中主要战力少得可怜,因此当文士和其部曲亲眼见到马队中几骑裹头的黄巾时,都只道这是那支人马的骑卒前锋,后面还有大队人马正杀来,那里敢停留,俱丢了耕牛,连桑树下刀枪都来不及取,乱哄哄就往巨鹿县城方向逃去。
这里离县城十余里,那文士也是个博学多才,郡县闻名的,可惜领兵厮杀非他所长,一把抱起幼子,焦急等着仆从套牛车,只恨越忙越出差错,那头拉车青牛平日里还温顺,现在也跟着添乱,费了好些功夫才套上辕头。
能有这么多头耕牛下地的自然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家,见农地里那些人已丢下农具牲畜狼狈逃窜,邓季想想,还是高喝令道:“抢牛便罢,莫多伤人命!”
有邓季这句话在,韩齐如同找到遮羞布般,心中稍安,只那文士却倒霉透顶,若他徒步离去,得了邓季吩咐,蛾贼们多半不会再为难他,可偏偏又套上牛车奔逃,郭石牢记抢牛的念头,纵马赶上,一把将御车仆人扯下,止住了拉车的老牛。
蛾贼们没伤人,文士那些部曲都四散逃奔开了,见主人被拦下,便有几个离得近的死命回救,却经不住郭石巨力,被一一攮倒擒下。
邓季等赶过来,见到犹在牛车里端坐的文士父子,心中便开始盘算用他们爷俩到底能换几石粮食来。
那幼童胆子甚大,溜着一双黑眼珠仔细打量眼前这些人,文士也是一脸镇定,看蛾贼对邓季态度不同,才微惊讶他的年轻。
对眼多时,文士才开口道:“八百石换我父子二人,再多,我田家便拿不出了!”
不论官还是贼那里,这年头铢钱都远没粮食好使,文士是个实诚人,邓季却只道他和后世到农家来收年猪的商贩一般,他前世没少见父亲和那些市侩商贩打交道,懂一点漫天叫价落地还钱的生意经:“你父子俩,一千八百石!”
“没有!”文士一口回绝:“家中就八百石粮,不愿意的话你可杀我!”
邓季自然不信,不再理会那文士,手指地上一个被刀枪逼着不敢动弹的部曲道:“回去禀明你主人家中,我在这里等到明早,运一千八百石粮,二十头牛来,否则准备给他们父子收拾!”
被指定的部曲胆子却大,梗着脖子顶撞道:“我家主人乃是君子,朝廷里做过官的,说没有就是没有,还会骗你不成?”
邓季一怔,疑惑问道:“做什么官?”
拒绝过邓季后,文士将幼童搂在怀中,就在牛车中闭目安坐不动,一副等死的模样,那部曲昂然答道:“侍御史!因主人见不惯朝着污秽,才辞官回乡的!”
邓季虽到东汉十余年,很多官职却都还没弄清,只得转头请教韩齐:“子义,这官做啥的?”
“受命御史中丞,分掌令曹、印曹、供曹、尉马曹、乘曹,秩六百石!”
邓季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从俸禄看,和县令相同,比县长要高,其级别也就明白了。
文士还是不肯说话,邓季便不去自找没趣,又问那胆大的部曲:“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部曲瞅了牛车内一眼,犹豫道:“我家主人年少举茂才,郡县知名,人称元皓先生!”
“元皓先生?田元皓?”就凭邓季粗略翻过一遍《三国演义》的水平,刘关张赵这些在其中篇幅多的大名人还能记住表字,其余人等那会记得,他摇摇头:“不认识!”
还是文士自己说破天机:“鄙人田丰,下人无状......”
注1:耦犁,二牛并耕法,需要两人在前牵牛,一人在后扶犁,因此通常是二牛三人一组耕作,所用犁为直辕犁,犁完一趟后掉头艰难,因此比不上后世的曲辕犁。
注2: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公侯三梁(梁即冠上的竖脊),中二千石以下至博士两梁,博士以下一梁,为文儒之冠。汉代的头冠是区分等级地位的基本标志之一,史学家认为有16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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