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不是许氏,轻薄“许氏”的男人又是世子殿下,站在屋子里一脸狠厉之色的孟子义忽然有些懵了,就在这时,郑白石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在他身边,站着燕迟和秦莞,还有孟洲和许氏在内的所有孟府之人。
孟洲双眸通红的看着孟子义,许氏更是掉着眼泪奔到了孟子义身边来,“他们把我带出去了,把我带出去了”
许氏语气十分急迫,意在说他们是故意设这个局的。
此刻的孟子义哪里不懂,他眼底满是红血丝,面上的戾气仍然还未消减下去,他让许氏站在自己身后,要将她护住似的,一双眸子,却满是嫉恨的看向郑白石和孟洲等人。
这边厢,云烟抬手将燕离扶了起来,看着这么多人出现,燕离忙站了起来,虽是强自克制,可是面上仍然一片惨白,待二人走到门口,秦莞忙道,“伤势如何?”
燕离胸膛一挺,“小事小事不碍什么的”
话刚说完,已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秦莞忙道,“请殿下移步,若是伤势太重必须现在就得看看。”
燕离摆手,“无碍无碍,我还想看看孟少爷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一个局,一个让孟子义露出本来“面目”的局,因是如此,燕离也想看看孟子义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莞见状,只得无奈点头。
这边厢,孟洲痛声道,“子义,怎么会是你!”
孟子义闻言冷笑一瞬,“大伯,不是子义——”
孟子义一开口,众人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声音没变,可他竟然不口吃了,不仅不口吃,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且语声之中尽是恼恨的戾气。
孟洲一呆,“不是子义?”
他看着孟子义,虽然孟子义的神色变得和往常大为不同,可这不是孟子义是谁?
孟子义闻言又冷笑一下,“大伯,我是子孝。”
这话一出,所有孟府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子孝?孟子孝?!
不仅孟府中人,便是郑白石都知道,孟子孝是孟子义的亲大哥,是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的,怎么会是孟子孝?!
“子义,你莫不是糊涂了?!你怎么会是子孝?!你大哥已经病逝好多年了,你到底怎么了?”孟洲说着上前一步,孟子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做为孟家的大家长,他几乎也将孟子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眼下这个局将一切都证明了,孟子义不是那般软弱无能的孩子,可他怎么说自己是孟子孝?
孟子义冷笑一下,“大伯,子义性子太弱软了,他护不住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所以我回来了,如果是子义,他今日连撞门而入的力气都没有。”
孟洲只听得眉心直跳,孟子孝已经死了十年,再怎么说他的鬼魂也该转世为人了,可难道现在他附身在孟子义的身上了?
孟洲看着孟子义说不出话来,只转头看向郑白石,“郑兄,你可听过这等事?子义一定是被鬼魂附身疯魔了,郑兄,若是这般,子义就算犯了事,也不是发自他的本心啊,郑兄,可否让我请几位师傅来做做法事再说?现在的子义根本不清醒。”
孟洲不知所以,郑白石又哪里见过这等事?
这事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像是鬼魂附身,他寻思半晌无果,只得转眸去看一旁的秦莞,“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失心疯了,还是说他真的是被什么邪崇附身了?”
秦莞狭眸看着孟子义,摇了摇头,“都不是。”
孟洲和郑白石一讶,秦莞便道,“他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他大哥了,这个时候的他就是孟子孝,孟子义睡着了”
秦莞这般说着,郑白石和孟府众人都是似懂非懂。
秦莞盯着孟子义道,“他大哥当年文武全才,他心中一定十分钦佩他大哥,不仅如此,他大哥当年一定很护着他,因为如此,他心中一直将他大哥当做保护神一般看待,所以后来他大哥去世,他在被人欺负到了绝望之时,便会把自己想成他大哥,因为如此,平日里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反倒是有勇气去做了。”
三夫人听着此话红了眼眶,忍不住的低头拭泪,孟洲道,“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啊?”
三夫人枯槁的面上一片伤痛之色,“子孝回来了,他不忍心看着弟弟受欺负,他回来了”
孟洲听着,更觉脑袋里面一片混沌,这边厢,郑白石却先不管这些,直看着孟子义道,“不管你是孟子义还是孟子孝,我且问你,孟津和孟巍是不是你杀的?”
提起这二人的名字,孟子义面色一厉,“是不是大人不会查吗?”
郑白石眉头一皱,顿时眯起了眸子,这时的孟子义不仅一改往日怯弱之风,竟然面对着自己还敢狡辩起来,郑白石眉头大皱,“你以为府衙没有证据?!”
说着,郑白石轻喝一声,“展扬!”
一喝落定,只见展扬从旁边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布袋,道,“诸位刚从孟府离开,我们便入了孟府搜查,搜查之下,在少夫人的房中搜到了泡澡的月季花,这些月季花放了些日子,用的只剩下一捧残花,而在最下面,还有不少月季花种子。”
说着,展扬将布袋递给郑白石,接着道,“我们验尸得知,孟津虽然在湖中被发现,可他溺死之地却并非是在湖里,而是在别处溺死之后被抛尸到了湖中,凶手想造成失足跌入湖中的假象,可我们验尸之后,却在孟津的肚子里发现了月季花的种子,乃是他被人溺死之时吸入的,这说明,孟津是在有月季花种子的水中被溺死的。”
“同时,孟津的肚子上和后脑勺的位置有一道伤痕,证明他溺死的时候,乃是肚子抵在某处,而后脑上,有一只手按着他入水,如此,他才被溺死。我们查过,少夫人的房中有一只高度和孟津身上伤痕无二的浴桶,可奇怪的是,少夫人已经多日没有用过那只浴桶,不仅少夫人没用过,三少爷没有用过,是不是因为那浴桶死过人,所以忌讳?”
孟子义闻言冷笑一声,“就凭这个?为何不是府内其他人用了月季花沐浴?”
展扬笑笑,“其他人房中我们也差问过了,还真无人用月季花入浴的,只有少夫人一个,少夫人喜爱种花,其他事上也颇有风雅之意,其他人却无,孟少爷对此还可狡辩,那我们在三房搜到了一双沾满了污泥的袜子你又该如何解释?”
“你杀孟巍之时,先将他打晕,然后带着他走到了古柳树下,你当时穿着他的鞋子走过去,将他吊起来之后百年脱下鞋子套在了他的脚上,然后,你从湖中离开,最终,在湖对岸上岸,可你没注意的是,湖对岸边上也有淤泥。”
“你穿着沾满了淤泥的袜子回去,将衣服全都褪下想要丢掉,可阴差阳错的,后来少夫人的侍婢收走想去浆洗,然而最终袜子太脏侍婢只以为拿错了,将其扔在了洗衣房的角落,那袜子上的淤泥,府中只有湖边才有,证明你曾经穿着袜子到过湖边,还踩到了淤泥,并且,在孟巍死的那天晚上,你房中要过一碗姜汤,当时说的是你受了寒气,可其实,却是你从寒湖之中游过,害怕生病露出破绽,孟少爷,我说的可对”
孟子义眼底生出几分波澜,却还是道,“一双袜子,又能证明——”
展扬一笑,“那是一双男子穿的袜子,乃是上好的湖州绸缎,三房之中虽然也有男仆,可能穿的起这样袜子的人,却只有孟少爷你一个,孟少爷还说这袜子是别人穿的?而除非有人做了亏心事,否则又怎么穿着上好的袜子去踩淤泥呢?”
孟子义唇角抿成了一道锋利的线,眼底更是一片冷漠无情,孟洲见他无话可说,痛心疾首道,“子义啊,怎么会是你啊,你二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大哥也是和你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手?!便是有什么,你说出来又有什么不行的?”
孟子义一听这话,眼底的恨意更浓,三夫人泪意流的更凶,堪堪站不住的样子,幸而一旁的孟瑶扶了她她才将将站稳了。
“说出来就好了?大伯,他们一个是你的二弟,一个是你的侄子,孟府的生意亦尽数在他们掌中,你敢说,你没有偏心于他们?!”
孟子义声音冷酷的喝问,孟洲一听,面色也是一白,“我”
孟子义冷笑连连,“何况那两个畜生所犯的罪行,又怎是说一说便能好的?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解我心中之恨,人是我杀的,一个换两个,又有何亏?”
“子义”许氏轻叫一声,早已泪流满面。
孟子义转身看了看许氏,满是怜惜的道,“你不要怕,没事。”
孟洲痛声道,“子义!你可知,杀人是要杀头的!你到底怎么了?”
一听杀头二字,许氏面色一变,孟子义却转身道,“杀头便杀头,若让那两个畜生继续留在世上,比杀了我还难受!”
三夫人只流泪不言语,孟洲却是干着急,这些话当着郑白石说出来,孟子义又承认了罪行,他肩负两条人命,杀头是必定跑不掉的了!
“是我,子义都是为了我!”
忽然之间,被孟子义挡在身后的许氏站了出来,她一双泪眼通红,却是抓着孟子义的袖口道,“子义都是为了我,他是为我报仇——”
“香浣!”孟子义一声轻喝,却是叫了许氏的闺名。
许氏转眸看着孟子义,“你要被抓去杀头了,我还顾忌那些做什么?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我也是帮凶,我若不说出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杀头吗?”
说着,许氏便转身看着孟洲,“大伯,你眼中的好弟弟,根本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若非他强暴了我,子义又怎么会杀了他!”
“什么?!”孟洲大惊失色,一旁的孟瑶几人更是神色大变。
三夫人哀呼一声痛苦在地,郑白石几人也愣了住,他早就因燕迟所言猜到了孟津或许对许氏有不轨之心,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去年夏天,子义生了一场重病,当时大夫要百年灵芝入药,当时母亲也病了,三房便只有我一人主事,我知道二房有药,便去二房求药,可没想到遇上了孟津醉酒不他还不算喝醉,他没有喝醉,也没有认错人,他说要药材可以,但是要我委身于他,他说三房无人支撑门庭,若我委身于他,他不仅可以救子义,还能照顾我的后半身,我当时不愿,不从,可他竟然让孟巍关上屋门在屋内就将我”
许氏句句含泪字字泣血,待说完,孟洲站也站不住,“怎会你怎不告诉我”
“告诉大伯?”许氏凄楚的看着孟洲,“孟津说,三房本就面上无光,若我将此事说出去,我已是不洁之身,而他却是孟家的二老爷,孰轻孰重,大伯自有论断,还说三房母子皆是病弱之躯,我若说出去,二房三房交恶,母亲和子义或许还会因此事病情加重一命呜呼,而我,更是残花败柳一个,孟家必定无我容身之地不管是为了子义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又如何敢说?!”
“这一次我忍了十足的委屈,本以为我躲在三房便好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孟津那个畜生,竟然仗着母亲和子义时常卧病在床,竟然竟然摸清了三房守门婆子轮值的空挡闯到三房来终于终于子义还是知道了当时我只说孟津轻薄于我,并未说他已将我强暴,一番苦劝,子义方才忍了下来,从那时候开始,子义已时不时露出刚才那般发狂的异状,我见此,更不忍告诉他真相”
“初一那夜,我和子义正要就寝,他他竟然又来了他被子义撞见竟然也不慌,因饮多了酒,竟然当着子义的面告诉子义,他已坏了我的身子,当时我浴桶之中还有沐浴之后的浴汤,子义气的发了狂,当时便将他按在浴桶里面溺死了,当时我也帮了忙,我在旁扯着他的双手让他挣扎不得,很快,他就没气了”
许氏如同一朵垂垂欲落的娇花,面脸泪痕凄楚无比,可说至此处,她眼底也露出几分快意来,“我们先将他藏在浴房,假装歇下之后,由子义将他扛着扔去了湖里。”
许氏说完,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活在世上?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若他再敢来一次三房,我便亲手杀了他,只是那一日,刚好子义在我身边罢了,子义杀他,也都是为了我——”
郑白石面色沉沉,叹道,“那孟巍呢?”
“孟巍也是个畜生!那一日,那一日哪怕他稍稍阻拦孟津一下呢?可是他没有案发之后,他一直觉得四叔是凶手,可是他又着急找钥匙,他遍寻钥匙不见,竟然竟然找到了三房来,不仅找到了三房,他还问我,说那天晚上他父亲是不是来找我了?如果我敢说假话,就把他父亲强暴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就说是我受不住三房的清苦,勾引了他父亲他不讲道理的,畜生都是不讲道理的”
说至此,许氏咬牙道,“他说他看了两日,也不像是四叔害死他父亲的,所以怀疑到了我这里,当时我便觉得不好,一来,他父亲的钥匙当时的确是掉在三房了,二来,他一旦和衙门说了他父亲的事,衙门一定会来查我,想到这一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也杀了最好!绳子是我找的,也是我想的法子怎么怎么逃走,子义只是照做而已。”
“不是的!”孟子义忽的出口,“是我动的手,两次都是我动的手,她一个姑娘家,根本已经慌了,我杀了这两个畜生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子义想做不能做的事,我来替他做,这种淫人妻子的畜生,本就该千刀万剐”
许氏还要再说,孟子义却拉了拉许氏,叹着气道,“不必多言,郑大人自有论断。”
许氏无语泪流,这边厢,孟府一家人皆是惊震的无以复加,谁也没想到,在这两桩命案之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孟洲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而看着三夫人,“弟妹,你可知道?”
三夫人眼底也闪出恼恨来,“我虽不知内情,可孟津对香浣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子义和香浣对他十分戒备,我亦知她时常在三房外打转,我只以为,我没想到他竟”
孟津刚死,三夫人便想到了或许和自家的儿子儿媳有关,可这样的怀疑她是断然不会告诉别人,不仅如此,还下意识的想为孟子义掩饰。
无论是秦莞去孟府还是燕迟带着人去查问,她都不想让旁人看出孟子义的异状来,可万没想到,府衙竟然有了怀疑,且还设下了这样的局等着他们
三夫人闭了闭眸子,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事到如今,她知道孟子义无路可逃。
“既然你们都交代了,那孟辉便可以出去了,展扬,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关起来,稍后还要详细的审问才是。”郑白石一声令下,展扬立刻上前拿人。
孟子义面色微变,许氏到底也露出几分害怕来,三夫人唤了一声“子义”,孟府所有人都眸色悲戚,许氏想要拉住孟子义的手腕,孟子义却只让她扯着自己的袖子,秦莞和燕迟在旁看着,眼底不由露出深思。
“眼下案子清楚了,孟辉等一下会被放出来。”
郑白石说着,而孟府众人纵然万般不愿,却也只能看着孟子义和许氏被带走,孟洲眼眶微红道,“郑兄,这怎么算呢?子义一定不是故意的,他刚才说自己是子孝,他一定是被什么邪崇染上了,杀人不是他的本愿”
“孟兄,此事我也不知如何论断,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你们先别急,就算定罪,也还要些程序,你是知道的,待会儿还要审问,若审问完了一切都清楚了,有什么定罪的进展会告诉你们的”
孟洲连声苦叹,“我怎么也没想到孟府之内会生出这样的事,真是若我二弟真的做下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那他有此下场也是活该!我孟家的清誉都被他毁了!”
孟洲痛心疾首,郑白石叹了口气道,“先让下人带你们去前面堂上歇歇,这事儿你们也得有个时间消化消化,其他的事暂时还和你们无关,顺便等孟辉过去吧。”
孟洲心内焦灼不已,可一直跟着郑白石也不算什么法子,孟洲应声,又对郑白石道了谢,这才跟着衙差往前堂去,孟瑶和孟子宸扶着三夫人,临走之际姐弟二人都多看了秦莞两眼,秦莞叹了口气,她得找几个机会和孟瑶二人说明白了。
孟府众人一走,郑白石长长的呼出口气,“没想到比咱们设想的还要严重,那孟家二老爷看着也是个人模人样的,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说着,郑白石又看着秦莞,“九姑娘,你刚才说的意思为何?孟子义变成了孟子孝,这是病还是鬼怪之事?”
“若真要说,那便是病吧,孟大人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杀人的是孟子义幻想出来的孟子孝,或许孟子义心底会积攒着委屈和愤怒,可真正杀人这个念头是孟子孝生出来的,也是他实行的,可孟子义并无直接的关系。”
郑白石又有些听不懂了,“这他说自己是孟子孝,可他可他的确还是孟子义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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