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白屹东依旧靠在轿车后座,不出声。司机为难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太太都打了好几回电话了,也许真有什么急事呢。你真不回去?”
白屹东疲惫地摇摇头:“回公司吧。”
“啊?是。”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子沿原路又往回开。在后视镜里,他清楚地看到了白屹东眼角的光。
意翔所在的大厦和端阳总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白屹东提前下了车,面无表情地走到端阳硕大的标牌下,突然抬头,直直看着。
那眼神充满戾气,让缓缓跟着的司机,后背发凉。
“你觉得我会赢吗?”他回头问。
“啊?”司机愣了下,觉得应该是在问公司股价的事,立刻狗腿地点头:“当然了,有先生在,什么都能办到。”
“呵呵,那也未必。”白屹东自嘲地笑了下,沉声道:“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吧,要用车的时候会叫你。如果太太问起……”
“说您一直在公司忙。我知道的。”司机急忙回答。
白屹东噎了下,懒得解释:“行,就这么说吧。”
八点的大厦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个重要部门里都安排了值班人员,以便白屹东临时开会,安排新部署。面对本次危机,中、基层员工远比几位高层、大股东忠诚得多,甚至有人提出减薪以应对公司的现金缺口。
白屹东在感动之余,更感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公司与他,起初只是年少独立的意气,到后来慢慢成了骄傲的资本。他被一点点推到如今的位置,已不能后退。
白屹东带着复杂的心情,巡视了每一处。笑容挤得太久,等他回到自己的总经办,脸都有些僵硬。
宽大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放着两瓶酒,还有一罐新的气雾剂。那是如许前几天让助理准备的,就怕他因为太疲劳而旧病复发。这罐气雾剂曾经是他咬牙坚持的动力,而如今,却越看越扎眼。
怎么会这样?他的一腔深情,最后又成了笑话。
白屹东握着倒满的杯子,把椅子转向落地窗。窗下是璀璨的夜景,背后是一片刮骨的空荡。
真的要试吗,白屹东?你会不会后悔?
他低笑一声,一杯接一杯得狠灌下去。眼前逐渐模糊,可神智依旧清醒,心口的剧痛也开始扩散。那痛像一条带刺的藤蔓,从他最脆弱的心脏穿出,瞬间扼住了每一寸骨骼。身体每处都因为压力而灼痛,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血管怦然崩裂的声音。
白屹东把杯子狠狠得砸到地上,野兽一般惨嚎一声。厚重的门、墙,隔离了他痛楚的哭声,也隔开了与之牵绊的一线温暖。
无论过去如何互相伤害,无论现在如何形同陌路,他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沈阡去死。他恨自己不够心狠,也恨自己怎么又掉进这样的难堪境地。
而对如许……白屹东苦笑了下:这大约是他在爱情中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不必想将来,输了,便再没有将来。
“妈妈,那明天……爸爸会来吗?他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才回家?”在江家,如同心灵感应,白宇南忽然拉住如许的衣角,小声地问。
如许呼吸一滞,合拢故事书,勉强笑了笑:“小南别急,爸爸已经尽力了。他说一忙完,就会回来的。”
“唉……”白宇南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学着如许平时的样子,抱住她,在她背后拍了拍:“妈妈别难过,等爸爸回来,我帮你一起骂他。不讲信用!”
谁说我要骂他了?如许哭笑不得。可当房间熄灯后,她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孩子是对的,她确实很失落、很不安。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过去,却在整整两小时后才得到一个冷冰冰的短信:公司有事,暂时不回来了。再打,已经关机了。
她望着屏幕,发了好一阵的呆。这个“暂时”,到底是一晚,还是一周、一月?如果在平时,多等几天也没什么。可今天,她遇到了人生中最诡异的一件事,必须要见到白屹东才行。
听着白宇南平缓的呼吸,如许无声得站起来,把门拉开一条缝,蹑手蹑脚走进了洗手间。头顶的灯光昏暗冰冷,她捂着脸,坐在小凳子上默然流泪。
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如此惊惶,如此需要他的怀抱。
想念第一次见面,他长身玉立,俊秀双眼里蕴着的逼人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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