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算的话,也许她走之后,他就瘫了双腿。那和尹玉卿的婚事,定然也是被迫结成的。
仿如这劈山而凿的窑洞顶上,那黑洞洞的顶子一般,她的头顶,笼罩着一片无形的阴云,它笼罩着李少源,也笼罩着她,叫这些正当年的年青人们受着命运捉弄。
那封血谕是她的催命符,也是她的杀手锏。如今赵宝松一家已经安全了,她需要那份血谕,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或者可以保全她和季明德的性命。
可那封血谕,它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山中非但无甲子,连时间也无,暴风雪肆虐的夜晚,连时间都涩滞了一般。夫妻各怀心事,宝如欲要等季明德睡着了,爬起来将这屋子细细再搜一遍,自知此法不过刻舟求剑,总希望能从这庙里搜出那份血谕来。
她醒着的时候,手总不安份,放在唇上咬了咬,又寻摸了过去,寻到季明德前胸,欲要去捉个小豆豆。
谁知这一回一摸是个硬梆梆的东西,宝如再伸手一抓,三寸宽,半尺长的鎏金铜匣,上面挂着三把锁。
她怎么觉得,这鎏金铜匣那么像自己丢的那一只?
宝如腾的爬了起来,一脚踢开被子,连蹦带跳,一头撞在供案上,疼的晕头转向,猫都要迷路的黑暗里,摸到供案上的火折子连连的打着,终于,烛台叫她引燃。
那泛着冷金色铜光的条匣,上面挂着三把锁妆台的小锁,恰是她去年回秦州的路上,藏在土地公神台下的那一只。
季明德也坐了起来,来拉宝如的手。宝如又恼又气,又不知他是何时藏的,只觉得他将自己当成个孩子一般玩弄,又因为这东西失而复得,掩不住那份欢喜,半是故作半是怕与伤心,呀的一声,哭了起来。
季明德将宝如揉进怀里,道:“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宝如连推带拒,气呼呼道:“你玩我,你居然玩我……”
“你可曾看过里头的东西?”宝如气呼呼问道。
季明德连连摇头:“三把大锁,我又怎能撬得开?放心吧,我未曾看过。”
宝如抬头看了许久,黑暗中也瞧不清季明德的样子。她一颗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着,暗道果不其然,打她去年回乡的道儿上,他就已经盯上她了。
既如此,她又怎能逃出生天。
俩夫妻在屋子里推推搡搡,外面李少源两腿走不得路,忧心忡忡,还记挂着嫁给个膏药贩子的宝如。
他已是她人丈夫,宝如也早嫁旁人,她那封催命的信并那只镯子,他也一直带着。徜若相逢,李少源想把两半碎镯还给宝如,就算交付了自己的前半生。
灵光和炎光并排躺在草堆上,听着屋子里一开始进了老鼠一般,又那未谋面的季娘子小声儿叽咕着,渐渐变成了哼,年青小妇人的颤哼,于这些未开过荤的小小少年来说,总是那么意味深长。
两人你捣我一拳,我捣你一拳,悄声儿的议论着:“这季大爷哪像个举子呀?一身匪气也就罢了,如此寒夜,大雪打了一整天,他竟还有心情……”
乍着耳朵听了许久,那季娘子的声儿渐渐低了,两人一腔的火气,你捣我一拳,我捣你一拳,就在麦草堆里不停的缠打着。
那恰也是去年的冬月。季明义给皇家贡完药材,返乡,死在了关山之中。
尸首被运回去时,季白对外宣称他是不小心落下山崖,掉进水里溺死的。但季明德是方升平的干儿子,平日除了书院读书,偶尔也会上山,跟着土匪们打家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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