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万物伊始,他恨这个日子,他总觉得每个大年初一,他脖子后头那个伤疤都会隐隐作痛一整天。
穆少安看了一眼表情平和下来,眼神却涌起伤感的欧阳明健,在心里叹气,然后,他迟疑的伸出手,握住了一旁欧阳明健的手腕。
肌肤接触的一刹那,所有迟疑都没有了,他握紧了那个哆嗦了一下的腕子,然后用拇指轻轻摩梭着昨夜已经一寸寸细细品尝过的皮肤。
“……待会儿……别跟你爸发生冲突啊。”
低声的叮咛过后,那只手收回去了,欧阳明健看了一眼重新两手扶住方向盘的穆少安,眼圈泛了红,嘴唇发了抖,他再次把脸别向车窗,用苦笑和自嘲的话掩盖了忽而弥漫开来的一种莫名的感动。
“你觉得我有那个劲儿跟别人冲突吗……?”他自言自语般的说。
那天,穆少安并没有说错,或者该说他并没有猜错,欧阳明健一贯的作风来看,不发生点儿冲突是不可能的。
那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就是高中时代曾经见过一两次的,欧阳明健的父亲,那个病床上的孩子,就是那男人第二个儿子,那个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头发稀疏,气息微弱的少年,眉眼之间可寻到些微与欧阳明健的相似之处,那种病态中的不驯,颇像是昨夜那家伙在恐慌与疼痛中尽力挣扎的表情。
他心里一紧。
有点同情,不,该说是可怜吧,他有点可怜这个身为父亲的人了,长子不争气,有他的责任,次子不健康,他有责任照顾,他一生都将背负着别人施加给他和他自己施加给自己的罪责度过。
“一个空皮囊包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顶戴着十分罪。为儿女使尽了拖刀计,为家私费尽了担山力……”
学生时代通览《元曲三百首》的时候,曾见过这么几句,那时并不能理解到深邃,现在,看见眼前的场景,他觉得从没有其它言辞更能贴切的形容尘世中苍然老去的奔波者。
他想,欧阳明健一定也是同情他父亲的,只是不愿说出来,父子两个一样的顽固,一样的倔犟,一样的不肯低头,于是,那场冲突根本上来讲,就不可能避免,哪怕是在医院的楼道里,钻进牛角尖的人,是不会留着理智去考虑冲突的场所的。
“……你来干什么。”看着年近三十的儿子,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欧阳明健的父亲皱紧了眉头。
“我妈让我来的。”看着年近六十的父亲,像是可以想到花甲之年的自己,欧阳明健恨恨的攥紧了拳头。
“你妈让你来?真多余……你妈是让你给我送钱来的吗?还是说让你帮忙来的?”叹了口气之后,是开始点燃爆炸物引信的言语,“你多管管你自己吧……要不是你,我跟你妈当年也不至于离,你这些年没来找我要钱我已经烧高香了。”
“……”太阳穴已经青筋蹦起了,欧阳明健的眼神明显就是受伤的疯狗,但就在穆少安想要插嘴劝解一下的时候,他却突然笑出了声,“……对哈……真没错,要他妈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离婚,要是没有我,你们俩什么矛盾都没有。我知道,都怪我,我天生贱命,我他妈的天生来就是给人添堵的!行,今儿算我又犯了一回贱。我告诉你,本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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