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卫仲卿,卫子夫之弟,也是大汉朝未来的大司马大将军,少数几个在汉武帝身边善始善终的大臣,也是汉骑兵草原千里奔袭战法的创始者和实践者。如果说,卫子夫是卫氏传奇的起始者,那么卫青就是这个传奇的传承者,因为有他,卫子夫才能在多如繁花的后宫佳丽中持续得到皇帝的重视。想到这些,陈娇不觉多看了卫青一眼,此刻的卫青还很年轻,柔和的面部线条,总带着笑意的双唇,完全不像个驰骋战场的人。
“见过卫将军。”陈娇微微屈身,行礼道。来到这个时代前,她可是很喜欢卫青的,这一礼行得一点也不勉强。对于这位将军,她倒是有着莫名的崇敬,从私生子到大司马大将军,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和他的姐姐一样,他始终是孤独地奋斗着。外戚身份没能给他任何帮助,反倒是在后世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侮辱,将他一生的努力,为了摆脱低微出身所作的种种挣扎都化作了一句轻轻飘飘的“卫青不败由天幸”。从某种程度上,陈娇甚至是同情眼前这个男人的。
“不必多礼。”卫青温言道。说话间,他也不觉多看了这蒙面女子一眼,她的身形竟然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感觉到卫青的视线,陈娇忽然浑身冷汗,她忽然想起,卫青应该是见过陈皇后的,因为卫子夫入宫不久,卫青紧接着出任建章监(这个官名有点怪,那时候还没有建章宫。没啥时间查为什么,有知道的说一下),并且还和陈皇后及其母亲馆陶公主发生了冲突。这种情况下,卫青,对陈皇后……
陈娇觉得有些不安,不觉身后又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确定遮得严严实实的了,才安心一点。卓文君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便开口问道:“陈姑娘,带着面纱应该不那么舒服吧?此处并无鲁男子,妹妹大可放心将面纱摘下。”
陈娇心中苦笑,嘴上却不得不说:“多谢司马夫人好意。不过我这面纱却是摘不得的。”见众人都露出奇怪的神色,陈娇不得不开口解释道:“这面纱,关系到当初小女子对上天所起的一个誓言,所以是摘不得的。”
“誓言?”
“是的。”陈娇点了点头,说道,“我曾经起誓,若有男子看到面纱下,我的面容,那人便是我未来的夫君。若不是我的夫君,那么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一时之间,陈娇倒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只能学习金大笔下的木婉清。
这话对于还相对开放的汉代来说,自然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司马相如、卫青、卓文君脸上都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只是这么一说,他们倒也不好再劝她将面纱摘下。而陈娇对于这种效果则是满意极了,被当作怪人总比被揭穿身份来得好。而且……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外间,在不远处像门神一样守着的郭嗣之,心道,幸好他靠得远,不然见到卫青,不知道会怎么样。郭解被诛时,汉武帝可是派卫青去监斩的。虽然为了监斩一事出动军队和将军太夸张了些,不过也没办法,谁让郭解名声太响呢。而事后也证明,这种谨慎是必要的,因为郭嗣之和宁释之的确动手,只是惜败于卫青的巧妙调度下。
“各位久等了。”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陈娇抬眼一看,来人正是今晚的主角重合侯马通。
“马兄,你来晚了,当罚酒三杯。”卫青显然和马通交情匪浅,见到马通前来,第一个开口说话,眼中的笑意明显。
“三杯就三杯。”马通久在军营,三杯对他来说当然不是问题,他豪气千云地说道。拿起竹案上的酒壶,给自己的杯里灌酒,却被卫青拦住了。
卫青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是这种酒了。前日,陛下接见你的时候,可是赐了新丰来的白酒噢。”言下之意明显,自然是要马通以白酒自罚。
“好你个卫仲卿。”马通听完也不生气,果然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深厚,他招呼下人去拿了白酒来,痛痛快快地自饮了三杯。
“青来敬马兄一杯。”卫青见马通饮完三杯后,举杯说道,“恭喜马兄迁入茂陵,今后可朝夕聆听圣训。”
听到这句话,马通不由得脸色一黯,他说道:“我这哪里值得恭喜啊。男儿在世,就应当沙场拼搏,老来裹尸而归,才不负此须眉。仲卿得以率军出征,灭匈奴,扬国威,才是男儿本色。”
马通的确还是个很单纯的军人,一般人哪里敢在卫青说的祝贺辞后发这么一大堆牢骚啊。不过也许,这就是汉武帝看重他的原因,才选择他作为自己埋在茂陵邑的那把刀。
“马兄,不可如此说话。”卫青在这方面的敏锐度可比马通高得太多了,他的眼睛淡淡扫过陈娇和刘徽臣,接着对马通说道,“你能迁入茂陵,这是陛下对你的信任。马兄切不可自弃。”
“唉。”马通终究也知道点其中的利害关系,长长叹了口气后,终于还是不说话了。
司马相如见气氛有些沉重,便开口说道:“马将军和卫将军都是当世人杰,是陛下所要倚重的国之栋梁,自然会有沙场征战之日。今日是马将军的寿辰,我们夫妇为将军奏一曲,以为庆贺吧。”
“正是。今日乃是喜庆之日,小女子之前在外面送上的贺礼想来也入不得将军的眼。不如也在这里给马将军奏上一曲,更能显出诚意。”陈娇也想缓和气氛,将话题转向一些安全些的方向,便应和着司马相如的话,说道。
“是吗?”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音乐造诣名闻天下,可以说很少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什么也奏一曲之类的话,他听到陈娇这么说倒是很惊讶,接着他笑着问道:“不知道姑娘擅长的是何种乐器?”
“小女子拿手的乐器,只怕此处没有。”陈娇说道,“那是在旅途中一异人所授的,须得让人去取来。贤伉俪可先行演奏。”她接着转头对阿奴说道,“阿奴,你带嗣之去将我的古筝取来,就在马车上。”说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知道了,小姐。”阿奴虽然单纯,但是却不愚蠢,她是知道郭嗣之的身份的,立刻就猜出了陈娇的用意。她站起身,对着郭嗣之说道:“郭大哥,随我出去下吧。”
郭嗣之转过头,往里看了一眼,眼中带着了然的意味。那眼神让陈娇心中一跳,还以为他看到卫青,当场就要发作了。结果却没有,郭嗣只是点了点头,竟然就这么去了。
陈娇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幸好早先想过,来到了茂陵交往的人物可能会较为上层,自己这样没有任何一样拿得出手的乐器是不行的,所以特意让人去订做了一架古筝,现在正好拿这个借口支开他。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琴瑟合鸣自然美妙无比,赢得了马通和卫青的一阵掌声,就连身在一边的陈娇也不由得为他们夫妻间的那种和谐气氛深深感动。这种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情感,真的能给人以最深的感动,陈娇不由得想起了张萃对司马相如的评价,心中很是疑惑。这司马相如,怎么看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待得他们夫妻合奏完,阿奴抱着古筝回来了,而郭嗣之则不见人影。陈娇从阿奴手中接过古筝,同时收到了阿奴“一切搞定”的眼色。
“陈姑娘,你这是……”司马相如熟悉各种乐器,看到陈娇摆置好的古筝,开口说道,“这似乎和秦筝,不,不对,秦筝的弦数并没有这么多。”
“这是小女子所遇到的那位异人改良过的秦筝,让司马大人见笑了。”陈娇伸手拨弄了下琴弦,一串长刮奏引出明亮的旋律,声色之脆令司马相如惊讶。
陈娇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乐器,心中有些感动,说了一句“献丑了”,一曲《汉宫秋月》娓娓道来,那种悲哀的琴调,清冷孤静、无可奈何的心声,听来有一种荒漠、悲凉的感觉,顿时震惊了在场的诸人。
学筝,是幼时被母亲逼着去的,老师是*时被打倒最后留在了他们那边的一个从军队出来的老师傅。一触琴弦,当初被张老师手把手地逼着练指法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汉宫秋月》是古筝十大名曲之一,也是当初被老师逼着下狠功夫练过的少数几首古典名曲,后来年纪渐长,忙于繁重的课业终于还是将手中的功夫落下了,直到大学时,才又重新开始练习。但是终究没有了小时候那种单纯的心情,难以继续坚持枯燥的基本练习,而根据流行歌曲自编的古筝曲倒是学了不少。
弹完一曲《汉宫秋月》,陈娇心神恍惚,来到古代这两年来的很多事情,一一浮现眼前。那种无人可知心的孤独,油然而生,竟然暗合和曲中之意,而她身边诸人,甚至是卫青和马通这样的武人也感受到了这曲中所传达的那种寂寥当世的悲叹。
“好曲,但不知姑娘此曲,是何名称?”司马相如最先回过神,开口赞扬道。
“《汉宫秋月》。”陈娇恍惚地说道,话一出口陈娇立刻清醒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何地。
“《汉宫秋月》?”司马相如也是一愣。
陈娇知道自己说出这个名字已是极为不妥,便立刻开口缓解道:“这是那异人所传授的曲子,名字也是他所取。”
“是吗?”司马相如笑了笑,说道,“曲中悲戚之意甚明,谱曲者也是一伤心人啊。”
“让大人见笑了。今日是马将军的寿辰,又有卫将军在此,我奏这等音乐实在是大不妥。我们还是换这首吧。”陈娇只愿快点将这话题带过,便快速地拨弦,奏起了另外一曲:
“狼烟起江山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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