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为己任,是为国家兴亡奔走呼号,还是为建功立业豪情万丈,读书的目的最终都是这一个。
尽管他们常常受到迫害和遗弃,却永远不会放弃这种身为士子文人的荣誉和使命。
所以王轨早知自己大祸临头,还是答应了宇文邕临终托政,并且言之必践,亲属劝他逃走,他却说出‘忠义之节,不可亏违’这样的话来。
王轨无罪被戮,天下知与不知,无不伤惜。
贺盾深吸了一口气,朝王轨李德林恭恭敬敬行了一次大礼,道,“还请二位大人珍惜珍重,一切都会过去的。”
王轨已是满面泪痕,嘴唇微微抖动,伸手将贺盾扶起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枉费我活了几十年,竟是不如你这小友活得通透……”
李德林亦是双目泛红,神色动容,起身朝贺盾行礼,郑重拜了一拜,“阿月,德林承蒙你相救,感激不尽,阿月你放心,我与王兄,往后会谨慎行事的。”
两位想通了便好。
贺盾长长舒了口气,端起杨广给她倒的茶,说了声谢谢,喝了口润润喉,有些局促地朝三人笑了笑,尽量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她又要说谎了,“说起来前辈可能不信,这四句话是我做梦预见的,前辈知道我们相士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一回我就梦到在几百年之后一个叫北宋的朝代,有一位大儒名叫张载,是个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这四句话是张载大儒说的,因着是将来的事,我不问自取用了此话,夺人著作成就,已是偷了,所以还请两位前辈,还有阿摩,不要将这四言透露出去……”
毫无疑问,她神棍的身份让她在这个特殊的朝代行事方便了许多,但借用先哲们的东西总归不妥,虽是无意为之,但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贺盾想。
贺盾虽是说得磕磕绊绊,有些词眼还很难理解,但李德林王轨才高八斗,著作等身,自是清楚贺盾的意思,他们信她,便也明白这其间的道义在,纷纷点头应下了,只王轨怅然道,“可惜生不同时,否则这四言言简意宏,振聋发聩,该自此流传千古经久不衰,警示世人才好。”
贺盾莞尔,见二位前辈脸上悲戚之色散了许多,又努力组织措辞安慰道,“大人忘了李大人了么,李大人该博坟典,阴阳纬候,无不通涉,近日来也无事,府里春光正好,二位大人都是饱受国书之士,如今有了这等倾心交流的机会,出一些警世高言不是易如反掌……”
贺盾目的就是想让前辈们高兴些,莫要为先帝和新君的事伤怀,李德林与王轨自是看出了她颇为笨拙的宽慰,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失笑,心里郁气散了不少,端了面前的清茶喝了起来,皆是长长舒了口气,与贺盾谈起儒家儒学的事,浸泡在学问学术的氛围里,倒是抛开了烦心事,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时间过得飞快,待到了隋国公府,杨广送两位大人去住的院落,吃穿用度也一并安排好,末了又点拨了两个沉稳机灵的小厮去伺候,待安排妥当,这才去独孤伽罗那里回禀了,因着是宇文赟自己开的金口,这府里都是自己人,倒也不怕什么。
等两人从独孤伽罗院子里出来,已经月上中天,府里安静极了,天地间宁静祥和。
贺盾一路奔波去了洛阳,不待停歇马不停蹄又赶回了长安,方才又经历了一场对她来说超负荷的突发事件,现在暂时渡过难关,心里虽是安心了,但是是真累,腿软,重得像灌铅一样,也饿,也冷。
比先前想带高纬冯小怜逃跑的时候可是紧绷危险多了,好在现下算是暂时渡过了一劫,以后如何尚且不知,但至少有了转圜的余地。
独孤伽罗的院子离他们的住处有点距离,走路也要三几刻钟,贺盾走着走着,就差出有什么不对劲了。
陛下现在比她高出一个加半个头,在前面走得闲庭信步,贺盾唤了声阿摩,几步追上去问,“阿摩,方才谢谢你来接我。”
杨广:“…………”小奴隶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杨广不说话,只停下看了贺盾一眼,又接着往前面走了,自长安往洛阳,再快也得月余,来回便是两个多月,小奴隶不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不对劲了。
作诗没有人记录没有人夸奖,没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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