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句死于任上又听得人莫名寒蝉,似他苏冷清早就带着死志当官。
温玉怀带着这种想法再看苏冷清,倒是对他的不近人情理解三分。
苏知府并非高高在上,而是被某种情绪包裹,那眼底波动就似漩涡,越接近越让人绝望胆寒。
温玉怀免不了又想起风筵,以前风筵在的时候,苏冷清也不是这个样子。
当初听闻风筵被害,温玉怀不是没怨过苏冷清,总觉得苏冷清小肚鸡肠,不肯带人随行上任,才导致这桩惨案发生。
后来时日久了,就变成淡淡遗憾,从京城归来后都未及再见一面,当初还约好了要大醉三日!
人浮于事,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又有何立场责怪苏冷清?!
罢了,罢了,要怪只怪风筵不知回头,没做成白桦林里的沽酒猎户,却做了那渡河丧命的可怜樵夫!
温玉怀想起风筵不免伤感,这日提了坛酒便服出门,来到河畔柳林外的老屋。
苏冷清已将老屋买下,屋后垒起一座孤坟,但不知何故不肯立碑。
温玉怀曾问他何故如此,哪有人立坟不立碑?就算是窃国女皇武媚娘,也给自己立了一块无字碑。
苏冷清只是冷冷扫来一眼,看得那温玉怀心里发毛,心想这话又怎么招惹了他?!
后来,温玉怀心中来气,又理直气壮问了一遍,那意思是你要怕麻烦,不愿意替故人立碑,那我温玉怀倒是愿意代劳。
苏冷清被他逼得烦了,这才回了一句,尸体尚未找到,等尸体找到了,还要送归故里。风筵的故里并非山城,而是指那白桦林子,葬在舅父宁知远的身边。
当初,歹徒指认了沉尸地点,但捞尸人下水只摸着石块,想是麻绳被水泡烂,尸体被河水冲走了。
那温玉怀已经气结,心想你说得什么话?想着来日还要迁走,连墓碑都懒得刻了?!
温玉怀隔日便请人刻好墓碑,又亲自看它搁在墓前,可没过几日再来老屋,那块墓碑不翼而飞了!
能干这事只有苏冷清,这回他倒不嫌麻烦,找来杂役卸掉墓碑,抬到城外敲得粉碎!
温玉怀便从那一刻看出来,苏冷清不愿承认风筵已死,一天天似在等待奇迹,毕竟这几年未都曾找到一具、仅仅缺掉一根尾指的江尸。
这日提酒来到屋后,温玉怀看到一个男人,斧劈刀削的硬朗背影,一手握着乌鞘宝剑,一手拿着包袱斗笠。
男人听到背后的脚步,没有说话微微侧头,似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温玉怀好奇目光,从剑移上他的侧脸,本想说此地葬着我的故人,但观阁下的举止装扮,莫非是他的兄弟阿辰?!
但人总是屈从现实,几年官场摸爬滚打,开口便是威严官腔:“前边站着何人?转过身来答话!”
男人下巴微抬并未转身,飞斜入髻的长眉拧起,似看不惯他的官家做派。
“没听到本官问话?”温玉怀平素不爱惹事,此刻不知什么心思,就是不想放过对方,拔高声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手持长剑所欲为何?”
温玉怀心里何尝不知,真正鸡鸣狗盗作奸犯科之徒,反倒不敢明目张胆拿着宝剑,只是他气不过男人冷漠态度,才故意这般刁难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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