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西宁老王这样说,周奇挖空心思说服他。正在闹,巡逻的人带来一个布衣百姓,声明见上官国舅。
他装着无意打个手势,上官国舅让他到面前。“风七拜上国舅,”来的人不是梁招财,是梁招财一组的人,为梁招财为首。
呈上一个小纸卷。
头一句:“得见公子,”上官国舅心跳加快,儿子还在。往下看,不但儿子还在,而且到了约定的地方。
接着,以隐语报上一路救下的人名,哪些带回关城,哪些跟着公子而去。最后面,是两句诗。
“金龙不曾遇雷雨,只待腾飞啸风云”,后面有一个字:知。
上官国舅涌出泪水,太子!他和知儿在一起。
问来人:“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去年冬天。”
上官国舅没有怪消息来的晚,他居无定所漂泊无踪,既不能鞑靼国中亮名姓,各个关城又悬赏上榜。而从梁招财的信上看,这数月里救援和与上官知联络,梁招财没有闲着。
件件事儿,都花时间。
“可能给公子去信?”国舅迫切的需要知道近况。
“请国舅只管交给我,但是几时几日不敢说明。”
上官国舅用隐语写了信,交给来人带走。
太子在,这震撼太大。上官国舅怔怔片刻,方能回复精神。第一个见的,是楚云期。
“楚先生跟我这边说话。”
西宁老王眼角余光看到,不屑又不满的斜斜眼神。
两个人在离开最近的人十余步站住,上官国舅满面笑容,轻声地道:“刚收到确切消息,已知令爱下落。”
“真的!”
楚云期欣喜若狂,让一面和周奇打嘴仗,一面窥视的西宁老王大为不解。
为什么喜欢?
不是为外孙女儿,就没什么可喜欢的。
如果是有外孙女儿的下落,国舅这坏东西,怎么敢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楚云期太高兴了,上官国舅也高兴,两个人以前也交头接耳说话,没顾忌到老王或者说别人的心情。
“在哪里?”楚云期压抑着喜悦问个清楚。
上官国舅对东北方向望去:“我还不知道,她和我儿子在一起,请先生放心,犬子会把她平安送回。我适才去信,也说了这件。”
“虎父哪有犬子,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有用到云期夫妻之处,请国舅尽管吩咐。”楚云期一瞬间就明白,芊眠是个敏捷的小姑娘,却不会武艺。
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夏天,她能在女真人族居之地存活。当然女儿也有聪明,但上官公子一定有救命之恩。
楚云期打算拜倒,上官国舅双手搀扶:“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客气,你救了我,救了我们这些人,我何曾对你多说谢字。”
大恩从来不言谢,国舅牢记在心里。
“我让儿子下一封信里,让令爱也写上一行。”
上官国舅又道:“还有令爱的两个小婢,一个叫刀豆,一个叫枪豆。”
没有楚夫人等,上官知写这信交给梁招财时,楚夫人等还没有出现。
两个人分开,楚云期欢喜难禁,对铁氏说了。铁氏去对父亲说了,老王眉头一松,自傲地道:“我早就知道,我家的孩子都是踏破铁骑中生,鬼神莫惊中长。区区一国女真人,他怎么敢动我的孙女分毫?”
铁氏笑着说是,再道:“您女婿说,”
老王重锁眉头,不爱听。
铁氏装看不见:“他说国舅令人敬佩,从京里惨败到关外,都以为他一蹶不振,暗中却打发公子前往敌后瓦解。如今知道芊眠下落,恨不能插翅去接,但是咱们这一仗打的,很快将招来抵挡。请您老人家不要贪功冒进,免得虽早早到芊眠身边,却把所有敌兵带去。”
“我怎么会要他讲?”
老王手指东方:“咱们最多再打出十天的路,就得后退。引出女真人,谈判也好,对阵也好,都得在安全地面上。打得太深,后路岂不是让人抄没?我去年写信给你哥哥,让他派援兵送给养,算算日子,应该已在路上。咱们打一阵子就回头,先和援兵会合。我在这里扎营数日候着,为的是立威重!纵然为父不在,也不敢乱杀咱们的人。等为父下回过来,让他们一听到就人仰马翻。你去告诉他,为父带兵不需他胡乱比划。”
铁氏笑着走了。
周奇再跳脚,老王还是个不买他账……
上官国舅没有公布太子的消息,他打算等到儿子的信再来,弄清楚太子好与不好,好是什么程度,再酌情说与不说。
离开太子的时候,太子只是个数月的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冬天怎么过来?
不管想到哪一点,都只悬心。
很想往好处想,但忧愁过度,不敢往好处想。还是知道明确后,再说吧。
而跟随他走到这里的人,他相信。
西宁老王的兵马,他相信。
但这不是相信与不相信的事情,而是机密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个晚上,他一夜没有睡着。
从此师出有名了。
他恨不能一步就到京里,把元承设从金阶上拉下来,指着他的鼻子狠狠的说:“你是个假的,假皇帝!”
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机密要事还是隐密些好。
夕阳如火,染得天空如醉。这个时候应该烧堆篝火,打来猎物在火上烤着,就着面饼就着酒,吃的那就一个舒坦。
林外的草地上,却是血腥搏杀中。
一刀,砍倒面前的人,安巴摇晃着劳累的身子,看着营地里剩下的人跪倒,他们说的是:“安巴老爷回来了。”
安巴觉得讽刺,就在刚才,他没有一刀杀掉最后一个不臣服的人,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还只看着。
现在他们臣服了,安巴的人即刻比上官知多出来。
安巴看向上官知,眸子里转动不定。上官知一直提防他,对他这眼神用不着意外。这是给别人出力气,上官知留的还有力气。但他装着身子摇晃的比安巴还要厉害,对着安巴走过去。
两个人都看出对方的用意。
上官知从不相信安巴,安巴近距离在上官知手下吃过一次亏。距离一步一步的拉近,两个人的心思也接近碰撞。
上官知想的是,再次拿下这小子,给他个狠狠的教训。安巴想的是,拿下他,让他的千军万马这就给自己用。如果他没有千军万马,就让这些人给自己当奴隶。
“看!”
识墨忽然一抬手,指向远处的山坡。
夕阳下最后的一道霞光里,一匹马一个人静静的伫立在山岭上。仿佛,自亘古以来,坚守着她的地盘。
“楚姑娘!”安巴一惊。
上官知自然是畅快的笑了,他这种畅快发自内心,笑的和楚姑娘身后有千军万马没有区别。
公子素来是相信楚姑娘。
施央也笑了。
别的人也笑了。
差一点儿开始的风波就此有所消散,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楚姑娘身后出来一匹马,马上有一个人对着这里过来。
尊贵的统帅楚姑娘有话要说。
尊贵的统帅楚姑娘一个人在山岭上,就足以震撼住见识过的安巴老爷。
大家等着这个人过来,近了,见是吉沙阿奶。
上官知对安巴笑道:“上回见面,你说想见见吉沙阿奶,这不,楚姑娘为我们压阵,随便的送她回来看看。”
“吉沙阿奶?”
新降服的人中,有人叫着。
吉沙阿奶到了,对安巴行礼:“楚姑娘听说安巴老爷又收回一些族人,怕他们认不清你现在的面容,让我回来帮您。”
安巴露出喜色。
确实如此,这里的旧族人都认得吉沙阿奶。
“楚姑娘想的真周到啊。”安巴说着。
上官知点点头,由衷的笑让人一看就不怀疑,而且他笑的温暖无比。
是种底气可憾山岳的笑。
“楚姑娘让我们归队,你修整部落,我们就不留下了。”
安巴说好,送上官知到营外,和他亲切的道别。
刚才似乎也许可能会出来的不愉快,好似没有发生过。本来呢,也只存在于两个人的心中,确实没有发生。
上官知打马上山岭,对楚芊眠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信了。”
尊贵的统帅楚姑娘一个人出现在山岭上,也足够吓人用。
楚芊眠并不急着走,往下注视着:“和豺狼为伍,不得不时刻敲打。”拨转马头,在上官知的护送下,来到河边。
这条路线,是安巴对上官知说过地方后,两个人来看地形时,上官知发现。
晚上到了,夏天的山林里水上相对安全些。
“谢谢你,又帮了我一回。”上官知柔声。
楚芊眠嗔怪:“他如果起了疑心,你就前功尽弃,我们难道没有危险吗?”
“是啊,所以你又一回功不可没。”陷于情恋中的人,永远有个巧唇舌:“所以我要谢你,等回去,我请你吃饭,你可不许说不来。”
“不跟你说了。”
这种话极普通,但当事人总是能听出异样。异样在哪里?却又挑不出来。
楚芊眠把身前一个大堆东西上,揭开一个竹编筐盖:“稷哥,和哥哥道别。”
天热,楚芊眠用个竹筐把太子负在身前。
火把光下面,太子在里面蹲着,双手捧着个小小的肉点心在吃。
他如果坐着,也很可爱。却是蹲着的。这姿势也好,肉乎乎小手也好,和小松鼠模样一样也好,让人爱到心坎上。仰起脸儿一笑,嘻嘻一声,把一半肉点心送上来:“哥哥。”
上官知和楚芊眠喜出望外:“这一句很清楚,稷哥说话真早。”
“几个好。”稷哥又开始了。
上官知抬起手,准备摸摸他脑袋。忽然,林中风刮过,大的有些不寻常。
楚芊眠双手往前一护,弓起身子,把太子护到怀中。
施央等人提高警戒。
风过去,只是一阵风。上官知含笑着,把手放到楚芊眠简单的发髻上摸了摸:“没事,快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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