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有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此刻玩兴起了,不禁大乐,正想丢出根树枝,目光猛地一亮,叫道:“小师弟,小心!”自衣袖中抖出一把小斧头,临空掷出。
韩离听大师兄叫唤,吃了一惊,但脚下有伤,闪避不了,幸亏韩大有力道把握准确,斧头自耳边擦过,只差寸许,便要割下他半只耳朵来,只听“铿”的一声响,金铁相交,火星四射,转目望去,但见那小斧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斧刃上燃起火焰,生生砍在一个光环上,又听“铿”的一声,两物一同落地。
韩离看得清楚,那光环分明便是个戴在婴孩颈上的金项圈,不禁猜想,莫非偷袭之人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连一个孩子都有这样的功夫,那我……
“你们都给我滚出来。”韩大有这声怒喝,当真有惊天骇地之威,生生将韩离从自沉思中拉出来。
“哈哈,大师兄,何必这般较真,我们不过想试试小师弟的功夫,开个玩笑而已!”笑声朗朗中,松树后转出一个男子,手摇折扇,仪表潇洒,风度翩然,虽只十五六岁年纪,却俨然便是个风流贵公子。
韩大有见到他,轻哼一声,脸有不屑之色,大声道:“小睽,别躲了,快出来吧。靠‘赤练圈’偷袭同门师兄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大师兄,你怎得总是改不了惯口的坏毛病,我是个女子,哪里是男子汉了。鼎哥哥不是说了,咱们这是试试小师弟的功夫,谁叫他这么差劲,还要大师兄你帮忙。大师兄,你说我这招‘赤霞经天’可使得如何?”
韩离听她说话,心中不禁一荡:“世上哪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方儿也是不如。”但听她说自己武功差劲,心中不忿,哼了一声,随即又觉确是如此,自卑心起,低下头去。
韩大有将小斧子收回,拾起“赤练圈”,大喝一声,那圈周边蓦地燃起火焰,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赤练圈如箭射出,在空中不住旋转,绕出一个硕大的火环。
只听轰隆一声,一棵松树齐腰折断,伤口呈焦黑色,想是被烧烂了。
但那赤练圈丝毫不停,转了过来,直袭在旁的贵公子,火借风势,越烧越旺。
韩离见韩大有一改方才的憨厚老实,出手端的歹毒,着实吃了一惊,见那贵公子身形一晃,手中折扇展开,折扇两面一玄一白,对比强烈,此刻亮出玄色一面,火势暗了下来,扇面再转,以白面向对,火势便即大盛,体积膨胀,形成一个大火球,且改变方向,向自己冲来。
“韩鼎你做什么!”韩大有大声疾呼,但已相救不及。
韩离不会武功,脚下有伤,又见到这等玄术,更是吃惊地不敢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烈火将自己烧成溃疡。
“呜……”小虎奋不顾身,扑了上来,向那火团咬去。
“小虎,不可!”韩离大惊,下意识地抽出怀中木棒,向那团烈火劈去。
红芒大盛,天地一片血色。
“砰”火团在半空自行爆破,火焰褪去,露出其中的“赤练圈”,在空中转了几下,掉在地上,此物初时还完好无损,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圈上出现龟裂,数声脆响过后,竟断成了碎片。
“啊!那是我辛苦找回来的兵器。”一个红衣少女自松树林中冲出来,跑到事发之地,拾起地上碎片,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师妹,别伤心了,大师兄赔你一样便是。”韩大有见她哭泣,颇感无奈地道。
“赔,你拿什么赔,那把破斧子吗,我才不要!若真要赔,也得他赔。”少女抬起头,秀目通红,射向韩离,手掌中燃起一寸火焰。
“让开!”一股大力涌至,韩离身不由己,被逼出老远,而身后那棵松树已烧成焦炭。
韩大有大怒道:“韩睽,你太过份了。”
那个红衣少女韩睽秀脸通红,泪流满面,却丝毫掩不去其娇俏明丽之姿,反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色。此刻她哭声大作,活像是死了爹妈般。
韩鼎见之不忍,伸手相扶,柔声道:“不过一样死物,小师妹何必这般伤心。”
“死物?若毁的是你的阴阳扇,你怎么想?”韩睽怒不可遏,狠狠瞪了他一眼,哼声道:“方才你干么帮他,分明便是与我做对!”
原来方才推了韩离一把的不是韩大有,而是韩鼎,眼见小师妹使起大小姐脾气,只有苦笑道:“小师妹,你也看到了,小师弟他根本不会武功,你这般捉弄他,却也有不对的地方。”
“好你个韩鼎,出这鬼主意的人是你,却全赖在我身上。你倒说说,是谁要试试小师弟功夫?又是谁说见他脸色行事?现下倒好,都推到我身上。嘿,怪不得能拿文试探花,卑鄙小人。”韩睽气愤难平,又道:“别以为你叔叔为皇帝老儿练什么狗屁丹药就了不起了,不过一个术士,混到后宫嫔妃中也不知干些什么事,说是叔叔,也不知真是你什么人?哪及得上我爹爹,光明正大得靠真本事当上江南节度使行军司马,连丞相李林甫我也得让我爹爹三分。”说着不禁露出得色。
韩鼎初时还满脸是笑,此时脸色一变,握着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猛地展了开来,阴阳两面不住交替,映出他的脸色明暗不定,颇见狰狞,左手紧握成拳,周身煞气大盛。然而没过多久,他全身抖了一下,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煞气尽去,嘴角反是露出一抹笑意,道:“小师妹说得是,我叔叔更来就是个术士,哪里及得上你爹爹。嘿,只怕给他脱靴还不配呢?”顿了顿又道:“我劝小师妹你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若是给师傅知道了,依她的性子,定要一查究竟,那可就有些不大好办了。”
一查究竟?韩睽那张美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惧意,身子也不自禁的颤了一下,想来这世上还有她真正害怕的,美目流转间,脸上露出笑意,娇声道:“小师弟,方才的事师姊我也有错,这‘赤练圈’不过死物,坏了便坏了,咱们冰释前嫌,好吗?”
“一丘之貉!”韩离在她脸上看见了另外一人,心下厌恶之极,轻哼一声,闭嘴不语。
哼,臭小子!
但她总算没有发作出来,还是笑着道:“小师弟,听说你卜了个纯卦,那可是师傅的入门弟子啊,更不必上别部学下卦武功,要看人家白眼,真是够幸运,可羡慕死师姊我了,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得?”
见韩睽离自己越来越近,隐隐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韩离只觉自己的那颗心竟难以遏制的燥动起来,全身发烫,面红耳赤。
难道我中邪了?难道这女孩会施妖法?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不断后退,那张脸更是殷红如血。
韩睽她虽然只比韩离大上几岁,但女子相比男子情窦早开,更兼其师连翘也不是什么行规倒矩的淑女,向来谈笑无忌,她耳濡目染,自然懂得许多,此刻一眼便看出底细,扑哧一笑,道:“小色鬼,我长得好看吗?”
“小色鬼”……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韩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与她目光一触,但觉那灿烂的笑意,那如水般清澈明亮的双眸,揉成一只小手,伸入他心中,抓住他的魂魄,生生将之拉离自己的肉身,而这一切竟不能抗拒。
原来不仅师傅会,我也会啊!
韩睽见他痴痴得望着自己,眼中尽是迷醉之色,心下得意之极,更有一种征服的快感,伸手白葱般的手指,朝着他勾了勾,笑道:“小师弟,你过来!”
如何能抗拒这等诱惑,韩离完全失去了自己,向她走去。
刚与她的身子触碰,全身炽热如沸。但不知为什么,骤然间,那种灼热的感觉似被什么物事吸走了般,竟是点滴也无,全身更是冰冷如铁,眼前这张本来美丽迷人的脸,竟突然变得令人无比厌倦。
“啪!”他竟举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在场所有的人都震呆了。韩睽更不法想象先前还对自己着迷不已的男子,竟会突然打了自己?这一掌打在她脸上,却是深深印在她心里,只怕这一生一世都要挥之不去!
她竟破天荒地没有还手,更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看着他,像是痴了,傻了。
韩鼎见她不正常地站着发呆,眼中闪过一丝妒意,轻咳一声,推了她一下。
“啊!”像是才醒过来,破口大骂:“臭小子,狗杂种,你这婊子生得,竟敢打我!”韩睽顿时原形毕露,出口成脏。
“婊子生得,婊子生的……”这四个字,如一只触手,无情的撕开他心底的那块伤疤。突然他感到所有人都在笑,韩睽在笑,韩鼎在笑,甚至连韩大有也在笑,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化成雨点,打在身上,刺入心窝。
刹时间他感觉又回到了扬州,独自一人行在街上,邻居见到他,不是翻起白眼,便是如见瘟神般躲得老远,更有人低声咕喃,自然不会让他听见说什么。
更有一次,有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小男孩跑到自己面前,眨着眼睛道:“大哥哥,你是婊子生的吗?我妈妈说你是婊子生的,我问她婊子是什么,她不肯告诉我,哥哥,你告诉我好吗?”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再说,再说掐死你!”他手上用力,发了疯似的用力,看着那个孩子双眼翻白,渐渐断了气。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嘿,杀一个,不如再杀一个,将所有人都杀光……都杀光!叫你们笑我……叫你们笑我!哈哈……哈哈……”
三人不明他为何突然大声狂笑,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人,再瞧他表情,五官都扭曲了,哪还是个人,分明便是从九幽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凶神恶煞,狰狞可怖。
手中的那根木棒发出血红色的光芒,不但天地,连他们的脸都被染红了,像是鲜血覆头一般。
“小师弟,你怎么了,有事好好商量,你……“韩大有见韩离突然异状,心下担忧,走上前去。
“大师兄,他已经疯了,别过去!”韩鼎忙拉住他。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也不知是被情殇控制了,还是他彻底给悲痛冲垮了理智,举起情殇,向这几个无辜的师兄弟当头劈了下去。
本是天外神物,加上这少年满腔的愤怒,谁人能挡得了!
“住手!”
三人均知必死之际,但见松树林的那一头,也便是“华岳仙掌”方向,一个水绿色的身影疾驰而来,乍看之下,那人如是腾云驾雾般而来,到得近处,才知原来因为那人轻功太高,脚下只在松树顶端轻轻一点,便跨出数丈,纵跃而来,但姿势之飘逸,宛如仙人。
“未济师姊,快、快‘冰清咒’!”韩睽大声疾呼。
那绿衣女子向发了疯的韩离看了一眼,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悲悯之色,突然纵身而起,向他冲去。
韩大有见状叫道:“师妹,不可,他已经疯了。”
韩离见有人上来送死,狞笑一声,举棒向她劈去。
韩未济却是不闪不避,手中那根翡翠绿色的,略带斑点的玉箫,轻轻竖在嘴边,按商动羽,清幽文静的箫声,宛若绢绢溪水,自她嘴边流出,灌进韩离心田。
那狂暴的火焰瞬间被熄灭了,那清凉舒适的感觉走遍体内各大经脉,但觉全身轻飘飘的,像浮在水上,又似化入水中,将所有的伤痛均流入这片水域里,再也不属于他了。
“咚”情殇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恢复正常,小虎忙跑上去叼了起来。
一曲方毕,低头望着怀中少年,见他神色安宁平静,像个刚出生的孩子,躺在母亲怀里甜美的睡着,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邪气。
本已如止水的心啊,不知何时荡起了一圈涟漪。再也不能平静了吗?那颗十六岁少女的心。
“师姊,他没死吗?”韩睽忽道。
“啊!”韩未济忙将怀里的韩离放开,站起来,将玉箫插回腰间,看了他一眼,道:“他时常都这样吗?”
韩大有道:“小师弟今日才入离部,他的事我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咸师叔看过他,应该要清楚一些。”
“这么说师傅没与你们一起回来,便是问这事了。嗯,咱们先将他带回离火殿吧。”
“师姊,他这样的情形,动不动就会发疯,咱们该留下他吗?”韩鼎看了韩离一眼,显然有些后怕,怯生生地问。
“我看他病在心,只要不刺激他,应该没事。“韩未济向三人各看一眼,目光落到韩睽脸上。
“好了,咱们以后都别和他说话就是。哼,这疯子。”韩睽哼了一声,瞪了这疯子一眼。
“噔咚……”却听铜钟声响。韩大有道:“师傅回来了,咱们快去离火殿集合。”说罢背起韩离,迈步而去,众人随后跟上。
小虎见主人昏迷,也不知会被这些人怎么样,忙叼了木棒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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