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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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眼张去,见太后床上锦帐低垂,一名年轻宫女正在将地下一具首往一只大布袋中塞去,首穿的是宫女装束,可是头顶光秃秃地一根头发也无。那宫女将首塞入袋中,拾起地下的一团假发,微一疑,也塞进了布袋,低声道:太后,装装好啦

太后道:外边侍卫都撤完了我好像听到还有人声那宫女走到门边,向外一张,说道:没人了。太后道:你把口袋拖到荷花塘边,在袋里放四块大石头,用用绳子将袋子扎住了咳咳把袋子推落塘里。那宫女道:是。声音发抖,显得很是害怕。太后道:袋子推下池塘之后,多扒些泥土抛在上面,别让人瞧见。那宫女又应道:是。拖著袋子,出房走向花园。

康熙心想:小桂子说这宫女是个男人,多半不错。这中间若不是有天大隐情,太后何必要沉入塘,灭去痕迹见韦小宝便站在身边,不自禁的伸手去,握住了他手。两人均觉对方手掌又湿又冷。

过了一会儿,听得扑通一声,那装首的布袋掉入了荷塘,跟著是扒土和投泥土入塘的声音,又过了一会,那宫女回进寝殿。韦小宝早就认得她声音,便是那小宫女蕊初。

太后问道:都办好了蕊初道:是,都办好了。太后道:这里本来有两具首,怎么另一具不见了明天有人问起,你怎么说蕊初道:奴才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太后道:你在这里服侍我,怎会什么也不知道蕊初道:是,是太后怒道:什么是,是

蕊初颤声道:奴才见到那死了的宫女站起身来,原来她只是受伤,并没有死。她慢慢的慢慢的走出去。那时候那时候太后正在安睡,奴才不敢惊动太后,眼见那宫女走出了慈宁宫,不知道不知道到哪里去啦。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原来这样,阿弥陀佛,她没死,自己走了,那倒好得很。蕊初道:正是,谢天谢地,原来她没死。

康熙和韦小宝又待了一会,听太后没再说话,似已入睡,于是悄悄一步步的离开,回到乾清宫。只见一众侍卫监仍是直挺挺的站著不动。康熙笑道:大家随便走动罢他虽笑著说话,笑声和话声甚为干涩。

回入寝宫,他凝视韦小宝,良久不语,突然怔怔的掉下泪来,说道:原来太后太后韦小宝也不知说什么话好。

康熙想了一会,双手一拍,两名侍卫走到寝殿门口。康熙低声道:有一件事情,差你二人去办,可不能泄漏出去。慈宁宫花园的荷塘中,有一只大口袋,你二人去抬了来。太后正在安睡,你二人倘若发出半点响声,吵醒了太后,那就自己割了脑袋罢。两人躬身答应而去。康熙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反复思量。

隔了好半晌,终于两名侍卫抬了一只湿淋淋的大布袋,来到寝殿门外。

康熙道:可惊醒了太后没有两名侍卫齐道:奴才们不敢。康熙点了点头,道:拿进来两名侍卫答应了,将布袋拿进屋来。康熙道:出去罢

韦小宝等两名侍卫退出寝殿,带上了门,上了闩,便解开布袋上的绳索,将首拖了出来。见首脸上胡子虽剃得极光,须根隐约可见,喉头有结,胸口平坦,自是个男子无疑。这人身上肌肉虬结,手指节骨凸起,纯是一副久练武功的模样。看来此人假扮宫女,潜伏宫中只是最近之事,否则以他这副形相,连做男人也是太丑了,如何能假扮宫女而不给发觉

康熙拔出腰刀,割破此人的裤子,看了一眼之后,恼怒之极,连挥数刀,将他腰胯之间斩得稀烂。

韦小宝道:太后康熙怒道:什么太后这贱人逼走我父皇,害死我亲娘,秽乱宫廷,多行不义。我我要将她碎万段,满门抄斩。韦小宝吁了口长气,登时放心:皇上不再认她是太后,这老婊子不论做什么坏事,给我知道了,他也不会杀我灭口。

康熙提刀又在首上剁上一阵,一时气愤难禁,便欲传呼侍卫,将太后看押起来审问,转念一想:父皇未死,却在五台山出家,这是何等大事一有泄漏,天下官民群相耸动,我可万万卤莽不得。说道:小桂子,明儿一早,我便跟你去五台山查明真相。

韦小宝应道:是心中大喜,得和皇帝同行,到五台山去走一遭,比之闷在北京城里自是好玩得多了。

但康熙可远比韦小宝见识明白,思虑周详,随即想到皇帝出巡,十分隆重,至少也得筹备布置好几个月,沿途百官预备接驾保护,大费周章,决不能说走便走;又想自己年幼,亲政未久,朝中王公大臣未附,倘若太后乘著自己出京之机夺政篡权,废了自己,另立新君,是可虑;又如父皇其实已死,或者虽然尚在人世,却不在五台山上,自己大张旗鼓的上山朝见,要是未能见到,不但为天下所笑,抑且是贻笑后世。

他想了一会,摇头道:不行,我不能随便出京。小桂子,你给我走一遭罢。韦小宝颇感失望,道:我一个去康熙道:你一个人去。侍得探查明白,父皇确是在五台山上,我在京里又布置好了对付那贱人的法子,咱二人再一同上山,以策万全。

韦小宝心想皇帝既决定对付太后,自己去五台山探访,自是义不容辞,说道:好,我就去五台山。

康熙道:我大清规矩,太监不能出京,除非是随我同去。好在你本来不是太监。小桂子,你以后不做太监了,还是做侍卫罢。不过宫里朝里的人都已认得你,忽然不做太监,大家会十分奇怪。嗯,我可对人宣称,为了擒拿鳌拜,你奉我之命,假扮太监,现下元凶已除,自然不能老是假扮下去。小桂子,将来你读点书,我封你做个大官儿。

韦小宝道:好啊只不过我一见书本子就头痛。我少读点书,你封我的官儿,也就小些好了。

康熙坐在桌前,提起笔来,给父皇写信,禀明自己不孝,直至此刻方知父皇尚在人世,民中欢喜逾恒,即日便上山来,恭迎圣驾回宫,重理万机,而儿子亦得重接亲颜,写得几行字,忽想:这封信要是落入旁人手中,那可大大不妥。小桂子倘若给人擒获或者杀死,这信就给人搜去了。

他拿起了那页写了半张的信纸,在烛火上烧了,又提笔写道:敕令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韦小宝前赴五台山一带公干,各省文武官员受命调遣,钦此。

写毕,盖了御宝,交给韦小宝,笑道:我封了你一个官儿,你瞧是什么。

韦小宝睁大了眼,只识得自己的名字,和五、一、文三个字,一共六个字,而韦字和宝字也跟小字上下相凑才识得,要是分开,就认不准了,摇头道:不识得是什么官。是皇上亲封的,总不会是小官罢

康熙笑著将那道敕令读了一遍。韦小宝伸了伸舌头,道:是御前侍卫副总管,厉害,厉害,还赏穿黄马褂呢。康熙微笑道:多隆虽是总管,可没黄马褂穿。你这事如能办得妥当,回宫后再升你的官。只不过你年纪太小,官儿太大了不像样,咱们慢慢来。韦小宝道:官大官小,我也不在乎,只要常常能跟你见面,那就很好了。

康熙又喜又悲,说道:你此去一切小心,行事务须万分机密。这道敕令,如不是万不得已,不可取出来让人见到。这就去罢

韦小宝向康熙告别,见东方已现出鱼肚白,回到屋里,轻轻开门进去。

方怡并没睡著,道:你回来了。韦小宝道:万事大吉,咱们这就去宫罢。沐剑屏迷迷糊糊的醒转,道:师姊很是担心,怕你遇到危险。韦小宝笑问:你呢沐剑屏道:我自然也担心。你没事罢韦小宝道:没事,没事。只听得钟声嫌诏,宫门开启,文武百官便将陆续进宫候朝。韦小宝点燃桌上蜡烛,察看二人装束并无破绽,笑道:你二人生得太美,在脸眄擦些泥沙灰土罢。沐剑屏有些不愿意,但见方怡伸手在地下尘土往脸上搽去,也就依样而为。韦小宝将从太后床底盗来的三部经书也包入包袱,摸出那枝银钗,递给方怡,说道:是这根钗儿罢

方怡脸上一红,慢慢伸手接过,说道:你甘冒大险,原来原来是去为我取这根钗儿。心中一酸,眼眶儿红了,将头转了过去。

韦小宝笑道:也没什么危险。心想:这叫做好心有好报,不去取这根钗儿,捞不到一件黄马褂。他带劣邺人从禁宫城后门神武门出宫。其时天色尚未大亮,守门的侍卫见是桂公公带同两名小太监出宫,除了巴结讨好,谁来多问一句

方怡出得宫来,走出十余丈后,回头向宫门望了一眼,百感交集,真似隔世为人。

韦小宝在街边雇了三顶小轿,吩咐抬往西长安街,下轿另雇小轿,到天地会落脚处两条胡同外下轿,说道:你们沐王府的朋友,昨逃诩出城去了。我得跟朋友商议商议,且看送你们去哪里。他做了钦赐黄马褂的御前侍卫副总管,自觉已成了大人,加之有钦命在身,去查一件天大的大事,突然收起了油腔滑调,再者师父相距不远,可也不敢放肆。方怡问道:你你今后要去哪里韦小宝道:我不敢再在北京城多耽,走得越远越好,要等到太后死了,事平之后,才敢回来。方怡道:我们在河北石家庄有个好朋友,你你如不嫌弃,便同便同去暂避一时可好沐剑屏道:好啊,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家是自己人。三个人一起赶路,也热闹些。两人凝望著他,均有企盼之意,沐剑屏显得天真热切,方怡则微含羞涩。韦小如不是身负要务,和这两个俏佳人结伴同行,长途遨游,原是快活逍遥之极,此刻却不得不设法推托,说道:我还答应了朋友去办一件要紧事,这时候不能就去石家庄。你们身上有伤,两个儿家赶路不便,我得拜托一两个靠得住的朋友,护送你们前去。咱们且歇一歇,吃饱了慢慢商量。当下来到天地会的住处。守在胡同外的弟兄见到是他,忙引了进去。马彦超迎了出来,见他带了两名小太监,甚是诧异。韦小宝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沐家小公爷的妹子,还有一个是好师姊,我从宫里救出来的。

马彦超请二女在厅上就坐,奉上茶来,将韦小宝拉在一边,说道:总舵主昨晚出京去了。韦小宝大喜,他一来实在怕师父查问武功进境,二来又不知是否该将康熙所命告知,听说已然离京,心头登时如放下一块大石,脸上却装作失望之极,顿足道:这这这唉,师父怎地这么快就走了。马彦超道:总舵主吩咐属下转告韦香主,说他老人家突然接到的急报,非赶回去处理不可。总舵主要韦香主一切小心,相机行事,宫中如不便再住,可离京暂避,又说要韦香主勤练武功,韦香主身上的伤毒不知已全清了没有,如果身子不妥,务须急报总舵主知道。韦小宝道:是。师父惦记我的伤势武功,好教人心中感激。他这两句话倒是不假,听得师父在匆忙之际还是记挂著自己身子,确是感念,又问:台湾出了什么事马彦超道:听说是郑氏母子不合,杀了大臣,好像生了内变。总舵主威望极重,有甚么变乱,他老人家一到必能平息,韦香主不必忧虑。李大哥、关夫子、樊大哥、风大哥、玄贞道长他们都跟著总舵主去了。徐三哥和属下留在京,听韦香主差遣。韦小宝点点头,说道:你叫人去请徐三哥来。心想:八臂猿猴徐天川武功既高,人又机警,而且是个老翁,护送二女去石家庄最好不过。又想:台湾也是母子不和,杀人生事,倒跟北京的太后,皇帝一样。他回到厅上,和方沐二人同吃面点。沐剑屏吃得小半碗面,便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能和我们同去石家庄吗韦小宝向方怡瞧去,见她停箸不食,凝眸相看,目光中殊有殷切之意,不由得胸口一热,便想要二女跟著自己去五台山,但随即心想:我去办的是何等大事带著这两个受伤的姑娘上道,碍手碍脚,受人注目,那是万万不可。叹了口气。道:我事了之后,便到石家庄来探望。你们的朋友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方怡慢慢低下了头,用筷子挟了一根面条,却不放入口里,低声道:那位朋友在石家庄西市开了一家骡马行,他叫快马宋三。韦小宝道:快马宋三,是了,我一定来探望你们。脸上出现顽皮神色,轻声道:我又怎能不来怎舍得这一对羞花闭月的大老婆,小老婆

沐剑屏笑道:乖不了半天,又来贫嘴贫舌了。方怡正色道:你如真当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我们天天盼望你来。要是心存轻薄,不尊重人,那那也不用来了。韦小宝碰了个钉子,微觉无趣,道:好啦,你不爱说笑,以后我不说就是。

方怡有些歉然,柔声道:就是说笑,也有个分寸,也得瞧时候,瞧地方。你你生气啦

韦小宝又高兴起来,忙道:没有,没有。只要你不生气就好。方怡笑了笑,轻轻的道:对你啊,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方怡这以嫣然一笑,纵然脸上尘土未除,却也是俏丽难掩,韦小宝登时觉得身上一阵温暖。他一口一口喝著面汤,一时想不出话来说。

忽听得开井中脚步声响,一个老儿走了进来,却是徐天川到了。他走到韦小宝身前,躬身行礼,满脸堆欢,恭恭敬敬的说道:您老好。他为人谨细,见有外人在座,便不称呼韦香主。

韦小宝抱拳还礼,笑道:徐三哥,我给你引见两位朋友。这两位都是铁背苍龙柳老爷子的高足,这一位方姑娘,这一位沐姑娘,是沐王府的小郡主。向方沐二人道:这位徐大哥,跟柳老爷子、你家小公爷都相识。他生怕方沐二女怀恨记仇,加上一句:本来有点儿小小过节,现下这梁子都已揭开了。待三人见过礼后,说道:徐三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徐天川听得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竟是沐王府的重要人物,心想沐剑声等都已知道韦小宝来历,这两位姑娘自然也早得悉,便道:韦香主有所差遣,属下自当奉命。

方怡和沐剑屏却其实不知道韦小宝身份,听徐天川叫他韦香主,都大为奇怪。

韦小宝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姑娘跟吴立身老爷子、刘一舟刘大哥他们一般,都是失陷在皇宫之中,此刻方才出来。沐家小公爷、刘一舟师兄他们都已离京了罢

徐天川道:沐王府众位英雄都平安离京。沐小公爷还托我打探小郡主的下落,我请他放心,包在天地会身上,必定找到小郡主。说著脸露微笑。

沐剑屏道:刘师哥跟我哥哥在一起她这话是代方怡问的。徐天川道:在下送他们分批出城,刘师兄是跟柳老爷子在一起,向南去的。方怡脸上一红,低下头来。

韦小宝心想:你听得心上人平安脱险,定然是心花怒放。殊不知这一父猜错了。方怡心中想的是:我答应过他,他如救了刘师哥性命,我便得嫁他为妻,终身不渝。可是他是个太监,怎生嫁得他小小年纪,花样百出,却又是什么韦香主了韦小宝道:这两位姑娘力抗清宫侍卫,身上受了伤,现下要到石家庄一位朋友家去养伤。我相请徐三哥护送前去。

徐天川欢然道:理当效劳。韦香主派了一件好差使给我。属下对不起沐王府的朋友,反蒙沐小公爷相救,心中既感且愧。得能陪两位姑娘平安到达,也可稍稍补报于万一。

沐剑屏向徐天川瞧了一眼,见他身形瘦小,弓腰曲背,是个随时随刻便能一命呜呼的糟老头子,说什么护送自己和师姊,只怕一路上还要照料他呢,何况韦小宝不去,早已好生失望,不悦之意忍不住便在脸上流露出来。方怡却道:烦劳徐老爷子大驾,可实不敢当,只须劳驾给雇一辆大车,我们自己上路好了。我们的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用费神。

徐天川笑道:方姑娘不用客气。韦香主既有命令,我说什么要奉陪到底。两位姑娘武艺高强,原不用老头儿在旁惹厌,护送两字,老头儿实在没这个本领。但跑腿打杂,待候两位姑娘住店,打尖,雇车,买物,那倒是拿手好戏。免得两位姑娘一路之上多费口舌,对付骡夫,车夫,店小二这等人物。方怡见再推辞,说道:徐老爷子这番盛意,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徐天川哈哈大笑,道:报什么答不瞒两位姑娘说,我对咱们这位韦香主,心中佩服得了不得,别瞧他年纪轻轻,实在是神通广大。他既救了我老命,昨天又给老头子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我心中正在嘀咕,怎生想法子好好给他办几件事才好,哪想他今天就交给了我这一件差使。两位姑娘就算不许我陪著,老头儿也只好不识相,一路之上做个先行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侍候两位平安到达石家庄。别说从北京到石家庄只几天路程,韦香主倘若吩咐老头儿跟随两位上云南去,那也是说去便去,送到为止。沐剑屏见他模样虽然猥琐,说话倒很风趣,问道:他昨天给你出了什么气他他不是在皇宫里么

徐天川笑道:吴三桂那奸贼手下有个狗官,叫做卢一峰。他将老头儿拿了去,拷打辱骂,还拿张膏药封住我的嘴巴,幸得令兄派人救了我出来。韦香主答应我说,他定当叫人打断这狗官的双腿。我想吴三桂的狗儿子这次来京,手下带的能人极多。卢一峰这上次吃过我苦头,学了乖,再也不敢独自出来,咱们要报仇,可不这么容易。哪知道昨天我在西城种德堂药材,见到一个做跌打医生的朋友,说起平西王狗窝里派人抬了一个狗官,到处找跌打医生。可情形也真奇怪,跌打医生找了一个又一个,共找了二三十人,却又不让医治,只是跟他们说,这狗官名叫卢一峰,胡涂混蛋,平西王的狗儿子亲自拿棍子打断了他的一双狗腿,要他痛上七日七夜,不许医治。方怡和沐剑都十分奇怪,问韦小宝:那是什么道理韦小宝道:这狗官得罪了徐三哥,自然要叫他多吃点儿苦头。沐剑屏道:平西王狗窝里的人,却干么又将他抬来抬去,好让众人得知韦小宝道:吴应熊这小子是要人传给我听,我叫他打断这狗官的腿,他已办妥了。沐剑屏更是奇怪,问道:他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韦小宝微笑道:我胡说八道,骗他一番,他就信啦。徐天川道:我本想赶去将他毙了,但想这狗官给人抬著游街示众,断了两条腿又不许医治,如去杀了他,反倒便宜了这。昨天下午这亲眼见到了他,一条狗命十成中倒已去了九成,裤管卷了起来,露出两条断腿,又肿紫,痛得只叫妈。两位姑娘,你说老头儿心中可有多痛快

这时马彦超已雇了三辆大车,在门外等候。他也是天地会中的得力人物,但会中规矩,大家干的是杀头犯禁之事,如非必要,越少露相越好,是以也没给方沐二人引见。韦小宝寻思:我包袱之中一共已有五部四十二章经,这些书有什么用,我一点也不知道,但这许多人拚了命偷盗抢夺,其中一定大有缘故,带在身旁赶路,可别失落。沉吟半晌,有了计较,向马彦超悄悄的道:马大哥,我在宫里有个要好兄弟,给鞑子侍卫们杀了,我带了他骨灰出来,要好好给他安葬。请你即刻差人去买口棺木。

马彦超答应了,心想韦小宝的好友为鞑子所杀,那必是反清义士,亲自去选了一口上好的柳州木棺材。他知道这位韦香主手面甚阔,将他所给的三百两银子使得只剩下三十几两,除了棺木这外,其他寿衣,骨灰坛,石灰,绵纸,油布,灵牌,灵幡,纸钱等物一应俱全,尽是最佳之物,又替方沐二女买了改换男装的衣衫鞋帽,中所用的干粮点心,还叫了一名仵作,一名漆匠。待得诸物抬到,韦小宝和二女已睡了两个时辰。韦小宝先行换子常人装束,心道:我奉旨到五台山公干,这可有得忙了,怎么还有时候练武功师父这部武功秘诀,可别给人偷去。当下将五部经书同师父所给的武功秘诀,用油布一层一层包裹完密,到灶下去捧了一大把柴灰,放在骨灰坛中,心想:最好棺材之中放一具真的首,那么就算有人开棺查检,也不会起疑只不过一时三刻,也找不到个坏人来杀了。于是醮些清水,抹在眼中脸上,神情悲哀,双手捧了油布和骨灰坛,走到后厅,将包裹和骨灰坛放入棺材,跪了下来,放声大哭。徐天川,马彦超,以及方沐二女都已候在厅上,见他跪倒痛哭,哪有疑心,只确是他好友的骨灰,也都跪倒行礼。韦小宝见过死者家人向吊祭者还礼的情形,抢到棺木之侧,跪下向四人磕头还礼。眼看仵作放好绵纸,石灰等物,钉上了棺盖。漆匠便开始油漆。

马彦超问道:这位义士尊姓大名,好在棺木上漆书他的名号。韦小宝道:他他抽抽噎噎的不住假哭,心下寻思,说道:他叫海桂栋。那是将海大富、小桂子、瑞栋三人的名字各凑一字,心道:我杀了他们三人,现下向你们磕头行礼,焚化纸钱给你们在阴世使用,你们三个冤鬼,总不该缠上我了罢沐剑屏见他哭得悲切,劝慰道:满清鞑子杀死我们的好朋友,总有一日要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给好朋友报仇雪恨。韦小宝哭道:鞑子自然要杀,这几位好朋友的仇,却是万万报不得的。沐剑屏睁大了一双秀目,怔怔的瞧著他,心想:为什么报不得

四人休息了一会,和马彦超作别上道。韦小宝道:我送你们一阵。方沐二人脸上均有喜色。二女坐了一辆大车,韦小宝和徐天川各坐一辆。三辆大车先出东门,向东行了数里,这才折而向南。又行了七八里,来到一处镇甸,徐天川吩咐停车,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色已经不早,咱们这晚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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