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义方吓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说道:小小人不敢,大将军大将军饶命。韦小宝大乐,心想:这家伙叫我大将军。喝道:我问你什么,一句句从实招来,若有丝毫隐瞒,砍下你的脑袋。元义方连声道:是,是
韦小宝命人取过足镣手铐,将他铐上,吩咐输了银子的众军官取回赌本,退了出去,帐中只剩张康年、赵齐贤两名侍卫,以及骁骑营参领富春。当下由张康年审讯,他问一句,元义方答一句,果然毫不隐瞒。
原来屋王派掌门人司徒伯雷,本是明朝的一名副将,隶属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部下,抗拒满洲入侵,骁勇善战,颇立功勋。后来李自成打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司徒伯雷领兵与李自成部作战,奋勇杀敌,攻回北京。当时他只道清兵入关,是为祟祯皇帝报仇,哪知清兵却乘机占了汉人的江山,吴三桂做了大汉奸。司徒伯雷大怒之下,立即弃宫,到王屋山隐居。司徒伯雷武功本高,闲来以武功传授旧部,时日既久自然而然的成了个王屋派。那是先有师徒,再有门徒,与别的门派颇不相同。说起司徒伯雷的名字,张康年等倒也曾有所闻。
元义方说道,那带头的青年是司徒伯雷的儿子司徒鹤,其余的有些是同门师,有几个年长的,他们以师叔相称。那少女名叫曾柔,她父亲是司徒伯雷的旧部,已于数年之前过世,临终时命她拜在老上司门下。
他们最近得到讯息,吴三桂的独生子吴应熊到了北京,司徒掌门便派他们来和他相见。路经此处,见到清兵军营,司徒鹤少年好事,潜入窥探,却是志在杀一杀满洲兵的气焰。
韦小宝问道:你们去见吴三桂的独生子,为了什么元义方道:师父吩咐,命我们想法子擒了他去王屋山,以此要挟吴三桂,迫他迫他韦小宝道:怎么迫他造反元义方道:是师父说的,可与小人不相干。小人忠于大清,决不敢造反。小人今日和王屋派一刀两断,就是不肯附逆弃暗投明,阵前起义。韦小宝一脚踢去,笑道:他妈的,你还是个大大的义士啦。元义方毫不闪避,挨了他这一脚,说道:是,是全仗将军大人栽培。小人今后给将军大人做奴做仆,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小宝心想对方这一下杀了三名御前侍卫,自己却放了司徒鹤、曾柔一干人,只怕张康年等侍卫不服,至少也要怪老子掷骰子的运气太差劲,眼前这件案子,总须给大家一些好处,才是做大庄家的面子,沉吟半晌,已有了主意,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你这大胆反贼,明明是去跟吴三桂勾结,造反作乱,却说要绑架他儿子。你得了吴三桂多少好处,却替他隐瞒他妈的王八蛋,来人哪给我重重的打
帐外走进七八名军士,将元义方掀翻在地,一顿军棍,只打得皮开肉绽。
韦小宝道:你招了不招你说要去绑架吴三桂的儿子,怎么到我们军营来杀害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和骁骑营,都是皇上最最亲信之人,你们得罪了御前侍卫和骁骑劳营,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张康年、富春等一听,心下大为受用,一齐出声威吓。
韦小宝道:这家伙花言巧语,捏造了一片谎话来骗人。这等反贼,不打哪有真话再给我打众军士一阵吆喝,军棍乱下。元义方大叫:别打,别打小人愿招韦小宝问:你们在王屋山上住的,共有多少人元义方道:共有四百多人。韦小宝又问:连带家人呢元义方道:总有二千来罢韦小宝拍案骂道:操你个奶奶雄,哪有这么少的给我打元义方叫道:别打,别打有有四千五千多人
韦小宝大骂:操你奶奶的十八代老祖宗,说话不爽爽快快的,九千就是九千,为什么说四千、五千,分开来说元义方道:是,是,有九千多人。韦小宝道:你们这等贼,哪有说真话的说九千多人,至少有一万九千。砰的一声,在桌上一拍,喝道:在王屋山聚众造反的,到底有多少人
元义方听出他口气,人数说得越多,小将军越喜欢,便道:听说听说共有三万来人。韦小宝喜道:是啊,这才差不多了。转头向参领富春道:这贼骨头,不打不招。富春道:正是,还得狠狠的打。
元义方叫道:不用打了。将军大人问什么,小人招什么。早已打定了主意,总之是顺着这小将军的口风,以免皮肉受苦。
韦小宝道:你们这三万多人,个个都练武艺,是不是刚才那小姑娘,只十五六岁年纪,也练武艺。你们都是吴三桂的旧部,有些年轻的,是他部下将领的子女,是不是元义方道:是,是。大家都都会武艺,都是吴三桂的旧部。韦小宝道:你们的首领司徒伯雷,以前是吴三桂的爱将,打仗是很厉害的,是不是他说我们满洲人都杀光了元义方道:这是他大逆不道的言语,非常非常之不对。韦小宝道:他派你们去北京见吴三桂的儿子,商量如何造反。为什么不到云南去,跟吴三桂当面商量
元义方道:这个这个恐怕恐怕别有原因。实则他们只是要绑架吴应熊,对韦小宝这句话倒不易回答。
韦小宝怒道:混蛋什么别有原因你们那司徒伯雷自己早去过云南,跟吴三桂一切都说好了,是不是元义方道:好像好像是的。韦小宝骂道:什么好像不好像他妈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元义方道:是是的,去去过的。
张康年、赵齐贤、富春三人听得韦小宝一路指引,渐渐将一件造反谋叛的大逆案攀到平西王吴三桂头上,不由得面面相觑,暗暗担心,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韦小宝又问:司徒伯雷是吴三桂的爱将,带着这三万精兵,为什么不驻扎在云南你奶奶的,王屋山在什么地方心想:倘若王屋山也在云南,这句话可不对了。幸好元义方答道:在河南省济源县。但韦小宝可不知河南省济源县在什么地方,说道:那离北京很近,是不是元义方道:也不太远。韦小宝骂道:操你奶奶,很近就很近。什么也不太远。元义方道:是,是,很近,很近。韦小宝道:好啊,那离北京近得很哪你们这些反贼,用意当真恶毒,在京城附近山里伏下了一枝精兵。吴三桂在云南一造反,你们立刻从山里杀将出来,直扑北京,将我们这些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一个个砍瓜切菜,只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沙尘滚滚,屁滚尿流,是不是元义方磕头道:这是吴三桂跟司徒伯雷两个反贼大逆不道的阴谋,跟小人可不相干。
韦小宝微微一笑,心道:你这家伙倒乖巧得紧。问道:你们王屋派中,在吴三桂部下当过军官兵卒,有哪些人,一一招来。元义方道:人数多得很。当下说了许多人的姓名,那倒并非捏造。韦小宝道:很好你把这些人的姓名都写了下来,他们以前在吴三桂部下当过什么宫职,也都一一写明。元义方道:有些有些小人不大清楚。韦小宝道:你不清楚拖下去再打三十棍,你就清楚了。元义方忙道:不不用打,小人都都记起来啦。
军士拿来纸笔,元义方便书写名单。韦小宝见他写了半天也没写完,心中不耐,对张康年道:这人口供,叫师爷都录了下来。向元义方喝道:你刚才说的口供,去跟师爷再说一遍,说得有半句不清楚的,砍了你的脑袋,带了下去。两名军官拉了他下去。
韦小宝笑嘻嘻的道:三位老兄,咱们这次可真交上了运啦,破了这一件天大的造反案子,咱四人非大大升官不可。张康年等三人惊喜交集。赵齐贤道:这是都统大人的明见英断,属下有什么功劳韦小宝道:见者有份,人人都有功劳。
张康年道:说平西王造反,不知道够不够证据韦小宝道:这批王屋山的反贼要造反,总不是假的罢他们上北京去见吴三桂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事干出来张康年道:这姓元的说,他们要绑架平西世子,逼迫平西王造反,那么平西王事先恐怕未必跟他们有什么联络。韦小宝道:张大哥跟平西王府的人很有来往,内情知道得很多,是不是倘若他们造反成功,平西王做了皇帝,嘿嘿。
张康年听他语不善,大吃一惊,忙道:平西王府中的人,我一个也不识。都统大人说说得是,吴三桂那厮大大逆不道,咱们立立刻去向皇上告状。
韦小宝道:请三位去跟师爷商量一下,怎么写这道奏章。
张康年等三人和军案师爷写好了奏章,读给韦小宝听,内容一如元义方的招供,王屋山中吴三桂旧部诸人的名单,附于其后,奏折中加油添酱,叙述韦小宝日间内到反贼,夜里在营中假装不备,引其来袭,反贼凶悍异常,韦小宝率领众奋战,身先士卒,生擒贼魁元逆义方,得悉逆谋。御前侍卫葛通等三人,忠勇殉国,求皇上恩典,对三人家属厚加抚恤。
韦小宝听了,说道:把富参领和张赵两位侍卫头领的功劳也说上几句。富春等三人大喜道谢。韦小宝又道:再加上几句,说咱们把反贼一十九人都擒住了,反贼却说什么也不肯吐露逆谋,我便依据皇上先前所授方略,故意将一十八名反贼释放,这才将全部逆谋查得明明白白。三人齐道:放走十八名反贼,原来是皇上所授方略
韦小宝道:这个自然,我小小年纪,哪有这等聪明若不是皇上有先见之明,这一桩大逆谋怎查得出
韦小宝说是的先前康熙命他放走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以便查知入宫为逆的真相。张康年等却以为王屋派来袭之事,早为皇上所知,那么诬攀吴三桂,也是皇上先有授意了,眼见一场大富贵平白无端的送到手中,无不大喜过望,向韦小宝千恩万谢。
按照满清规矩,将军出征,若非奉有诏书,不得擅回,虽然韦小宝离北京不过二三十里,却不能自行回宫向康熙亲奏,当下命两名佐领,十名御前侍卫,领了一个牛录三百名兵士连夜押了元义方去奏知康熙。他心下得意:这一下搞得吴三桂可够惨的了。沐王府天地会比赛,要瞧是谁斗倒斗垮吴三桂。老子今日对两们师父都立了大功,天地会的陈师父喜欢,皇帝师父也必喜欢。
次日领军缓缓南行,到得中午时分,两名御前侍卫从京中快马追来,说道:皇上有密旨。韦小宝大喜,当即召集众侍卫,骁骑营众军官在中帐接旨。
那宣旨的侍卫站在中间,朗声说道: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听者:朕叫你去少林寺办事,谁叫你中途多管闲事听信小人胡说八道,诬陷功臣,这样瞎搞,岂不令藩王寒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从此不许再提,若有一言语泄漏了出去,大家提了脑袋回京来见朕罢。钦此。
韦小宝一听,只吓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磕头谢恩。中军帐内人人面目无光,好生羞惭。富春、张康年等不敢多说,心想你这小孩儿胡闹,皇上不降罪,总算待你很好的了,眼下你心情恶劣,没的找钉子来碰,各人辞了出去。
那传旨的侍卫走到韦小宝身旁,在他身边低声道:皇上吩咐,叫你一切小心在意。韦小宝道:是,皇上恩典,奴才韦小宝感激万分。取出四百两银子,送了两名侍卫。待两人走后,甚是纳闷:难道皇帝知道我诬攀吴三桂还是元义方那厮到了北京之后又翻口供,说我屈打成招看来皇上对吴三桂好得很,若要扳倒他,倒是不易。
傍晚时分,押解元义方的侍卫和骁骑营官兵赶了上来。韦小宝碰了这个大钉子,大家赌钱也没兴致了。一路无话,不一日,到了嵩山少林寺。
住持得报有圣旨到,率领僧众,迎下山来,将韦小宝一行接入寺中。
韦小宝取出圣旨,拆开封套,由张康年宣读,只听他长篇大论的读了不少,什么法师等深悟玄机,早识妙理,克建嘉猷,夹辅皇畿,什么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什么云绕嵩岳,鸾回少室,草垂仙露,林升佛日,倬焉梵众,代有明哲,跟着读到封少林寺住持晦聪为护国佑圣禅师,所有五台山建功的十八名少林僧皆有封赏,最后读道:兹遣骁骑营正黄朴诩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韦小宝为朕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钦此。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骈四骊六,韦小宝听了不知所云,后面这段主去是懂的,不由得脸上变色。康熙要他去五台山做和尚,他是答应了的,万料不想竟会叫他在少木寺剃度。这道圣旨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不到地头,怎敢拆开偷着何况就算看了,也不识其中写些什么。
晦聪禅师率僧众谢恩。众军官取出赏物分发。韦小宝在旁看着,心下满不是味儿。
晦聪禅师道:韦大人代皇上出家,那是本寺的殊荣。当即取出剃刀,说道:韦大人是皇上替身,非同小可,即是老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替先师收你为弟子,你是老衲的师弟,法名晦明。少林合寺之中,晦字辈的,就是你和老衲二人。
韦小宝到此地步,只得满目含泪,跪下受剃。晦聪禅师先用剃刀在他头顶剃三刀,便有剃度僧将他头上本已烧得稀稀落落的头发剃得精光。晦聪禅师偈道:少林素壁,不以为碍。代帝出家,不以为泰。尘土荣华,昔晦今明。不去不来,何损何增取过皇帝的御赐度牒,将晦明两字填入牒中,引他跪拜如来,众僧齐宣佛号。
韦小宝心中大骂:你老贼秃十八代祖宗不积德,却来剃老子的头发。你念一声啊弥陀佛,老子肚里骂一声辣块妈妈。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满殿军官尽皆惊得呆了。
晦聪禅师道:师弟,本寺僧众,眼下以大觉观晦,澄净华严八字排行。本师观证禅师,已于二十八年前圆寂,寺中澄字辈诸僧,都是你的师侄。
当下群僧顺次上前参见,其中澄心、澄光、澄通等都是跟他颇有交情的。
韦小宝见到一个个白须发银的澄字辈老和尚都称自己为师叔,净字辈也不有少和尚年纪已老,竟称自己为师叔祖,倒也有趣,即是华字辈的众僧,也有三四十岁的,参拜之时竟然口称太师叔祖,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见他脸上泪珠未擦,忽又大笑,无不营莞尔。
康熙派遣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来到少林寺,原来不过护送韦小宝前来剃度出家,但皇帝替身,岂同寻常,若非如此大张旗鼓,怎能在少林群僧心中目中显得此事的隆重。
骁骑营参领富春,御前侍卫赵齐贤、张康年等向韦小宝告别。韦小宝取出三百两银子,要张康年在山下租赁民房,让双儿居住。少林寺向来不接待女施主入寺,双儿虽已改穿了男装,但达摩院十八罗汉都认得她是韦小宝的丫头,是以她候在山下,只道传过圣旨,封赠犒赏之后,韦小宝便即下山回京,哪料到他竟会在寺中出家。
韦小宝既是皇帝的替身,又是晦字辈的高僧,在寺中自是身份尊祟。方丈拨了一座大禅房给他。晦聪方丈道:师弟在寺中一切自由,朝晚功课,亦可自便,除了杀生,偷盗,淫邪,妄语,饮酒五大戒之外,其余小戒,可守可不守。跟着解释五戒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心想:这五戒之中,妄语一戒,老子是说什么也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戒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么赌韦小宝问道:赌钱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他妈的,我一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但见净字辈六僧拳脚精严辞,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听得澄通出言指点,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海天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廿八年前早死了,谁来教我功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奸滑。嗯,是了,他是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功夫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在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原是任何门派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他在寺中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可惜这位高僧的根柢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天富所教的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天。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随和,喜爱交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肯和人下交,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韦小宝只觉全身暧洋洋地,耽在寺中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斋,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声,他心中一喜: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之中,夹着女子清脆嗓音。
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人争闹。四僧见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评评这道理。迎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的,韦小宝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语,和蔼可亲,不知何故竟地跟两个年轻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这美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也不干。韦小宝死皮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这姑娘做老婆不可。
两个少女见四僧叫这小和尚为师叔祖,执礼甚恭,甚是奇怪,片刻之间,便见他双目发呆,牢牢的盯住绿衣。纵然是寻常男子,如此无礼也是十分不该,何况他是出家的僧人那绿衣女郎脸上一红,转过了过去,那蓝衫女郎已是满脸怒色。
韦小宝兀自不觉,心想:她为什么转了头去她脸上这么微微一红,丽春院中一百个小姑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毛好看。她每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丽银子,那也抵得很。又想: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宁、双儿丫头、还有那个掷骰子的曾姑娘,这许许多多人加起来,都没眼前这位天仙的美貌。我韦小宝不要做皇帝,不做神龙教教主,不做天地会总舵主,什么黄马褂三眼花翎,一品二品的大官,更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顷刻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立下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大决心,脸上神色古怪之极。
四僧二女见他忽尔眉花眼笑,忽尔咬牙切齿,便似颠狂了一般。净济和净清连叫数次:师叔祖,师叔祖韦小宝只是不觉。过了好一会,才似从梦中醒来,舒了口长气。
那蓝衫女郎初时还道他好色轻薄,后来又见神色不像,看来这小和尚多半是个白痴,心下好笑,问道:这小和尚是你们的师叔祖
净济忙道:姑娘言语可得客气些。这些高僧法名上晦下明,是本寺两位晦字辈的高僧之一,乃是住持方丈的师弟。两个女郎都微微一惊,随即更觉好笑,摇头不信。那绿衣女郎笑道:师姊,他骗人,我们才不上当呢。这个小小法师,怎么会是什么高僧了
这几句话清脆娇媚,轻柔欲融,韦小宝只听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学道:这个小小法师,怎么地是什么高僧了这句话一学,轻薄无赖之意,表露无遗。
两个女郎立即沉下脸来,四名净字辈的僧人也觉这位小师叔祖太也失态,甚感羞愧。
那蓝女郎哼了一声,问道:你是少林寺的高僧韦小宝道:僧就是僧,却不是什么高僧,你瞧我这么矮,只不过是个矮僧。蓝衫女郎双眉一轩,朗声道:我们听人说道,少林寺天下武学的总汇,七十二门绝艺深不可测。我姊妹俩心中羡慕,特来瞻仰,不料武功固是平平,寺里和尚更加不守清规,油嘴滑舌,便如市井流氓一般,令人好生失望,咱们走罢说着转身出亭。
净清拦住她身后,说道:女施主来到少林寺,行凶打人,就算要走,也得留下尊师名号。
韦小宝听到行凶打人四字,心想:原来她们打过了人,怪不得净清他们要不依争吵。只见净清、净济二人左颊上都有个红红的掌印,显是各吃了一巴掌。他和寺中僧众闲谈,早知这几个知客僧的武功,在寺中属于最未流,方丈便因他们口齿伶俐而武功极低,才派他们接待来寺随喜的施主。少林寺在武林中享大名千余年,每月前来寺中领教的武人指不胜屈,知客僧武功低微,便不致跟人动手,否则的话,少林禅寺变成了动武打架的场子,既碍清修,更大违佛家慈悲无诤之义,兼且不成体统。
那蓝衫女郎显然不知其中缘由,只觉一出手便打了两名少林僧,心下甚是得意,说道:凭你们这一点功夫,也想要姑娘留下师父名号,哼,你们配不配
净济适才吃过她苦头,知道凭着自己这里五人,无法截得住她们,这两个少女下山去产一加宣扬,说来到少林寺中打了两个和尚,扬长而去,对方连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少林寺的名头往哪里搁去便道:我们四僧职司接待施主,武功低微之极,出家人和气为本,岂可妄自跟人动手两位既要领教敝寺武功,还请少待,贫僧去请几位师伯师叔来,让两位见见便了。说着转身往寺中奔去。
突然间蓝影一晃,净济怒喝:你拍的一声,摔了一个筋斗却是那蓝衫女郎抢了过去,伸足勾了他一交。净济跃起身来,怒道:女施主,你怎地那蓝衫女郎哈哈一笑,右拳出击,净济忙挺右臂挡格。蓝衫女郎左手一带,喀喇一声,竟将右臂关节卸脱。只听得喀喇、哎唷、格格之声连响,她顷刻之间,又将余下三僧或断腕骨,或脱臂臼。四僧退在一旁,已全无抵御之能。净济转身便奔,回入寺中报信。
韦小宝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后领一紧,已被人抓住,这一抓连着他后颈中要穴一走拿住,登时全身酸软,使不出力气。
眼见蓝衫女郎站在前面,那么抓住他后领的,自然是绿衫女郎,他心中狂喜,大叫:妙极,妙极既已给她这么一抓,就不枉了在这人世走一遭,最好她再在自己身上踢几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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