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头清啸不绝,江船己冲入快艇群中,那些大汉们鼓起勇气,呼啸着又冲上来,有人跃下水去,似要凿船。
小鱼儿暗道:”糟了”船一沉,就真的糟了。
但就在这时、一条黄衣黄巾,虬髯如铁的大汉,突然自乱石间纵跃而来,身形兔起鹊落,口中厉声喝道:”住手快住手”数十条大汉一所得这喝声,立刻全退了下去。
只见这黄杉客站在一堆乱石上,自水中抓起一条大汉,正正反反掴了七八个耳掂子,顿足怒骂道:”你们这些蠢才都瞎了眼么也不瞧清是谁在船上,就敢动手。”史老头长篙一点,江船竟在这急流中顿住
黄衫大汉立刻躬身陪笑道:”在下实在不知道是史老前辈和姑娘在船上,否则有天胆也不敢动手的这长江一路上,谁不是史老前辈的后生晚辈。”史老头冷冷道:”足下太客气了,老汉担当不起。老汉已不中用了,这长江上已是你们的天下,你们若要老汉的命,老汉也只有送给你。”黄衫大汉头上汗如雨下,连连道:”晚辈该死,晚辈也瞎了眼,晚辈实未想到史老前辈的侠驾又会在长江出现,否则晚辈又怎敢在这里讨饭吃。”史老头冷笑道:”讨饭吃这叁个字未免太谦了,江湖中谁不知道横江一窝黄花蜂做的全是大生意、大买卖。”他眼睛一瞪,厉声道,”但老汉这一艘破船,几个穷人,又怎会被足下看上,这倒奇怪得很,莫非足下是受人所托而来么”水上的黄花蜂满头大汗,船上的江玉郎也满头大汗。只听黄花蜂连连陷笑道:”前辈千万原谅,晚辈实在不知。”史老头道:”你不肯说,你倒很够义气,好,冲你这一点,老汉也不能难为你。”长竿一扬,江船箭一般顾流冲了下去。
那黄花蜂长长松了口气,望着史老头的背影,喃喃道:”你们知道么,二十年前,不但长江一路全是他的天下,就算是天下叁十六水路的英雄,又有谁不怕他咱们今天遇着他,算咱们命大,若是换了二十年前,这一带江里的水,只怕都要变红的了。”那大汉机伶伶打了个冷战,道:”他莫非是。.”黄花蜂大蝎道:”住口,我不要听见他的名字,也但愿莫要再见着他,老天若保佑我不再和他沾上任何关系,那就谢天谢地了。”江上生风,船已出巫峡。
史老头掌着舵,又不住咳嗽起来。
江玉郎瞧着他那在风中飞舞的白胡子.终于忍不住嗫嚅着问道:”老前辈莫非是”是昔日名震天下的。.”史老头冷冷道:”你能不能闭上嘴。”
小鱼儿突然笑道:”史老头,我虽然还不知道你是谁,细想来你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居然会为我撑船,我不但要谢谢你.实在也有些受宠若惊。”他居然还是叫他”史老头”,江玉郎眼睛都吓直了。
哪知这史老头反面向他笑了笑,道:”你莫要谢我,也不必谢我。”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么我又该谢谁呢是不是有人求你送我这一程,求你保护我你年高德重,我若猜对了,你可不能骗我。”史老头弯下腰,不住咳嗽。
小鱼儿笑道;”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史老头脑色突然一沉,瞪着他道:”你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伶牙利嘴,将来长大如何得了。”小鱼儿也瞪起眼睛,大声道:”我长大了如何得了,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莫要以为是你救了我,我就该怕你,没有你送我,我照样死不了,何况我又没有叫你送我。”史老头瞪了他半晌,突又展颜一笑,道:”像你这样的孩子.老汉倒从未见过。”小鱼儿道:”像我这样的人,天下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他赌气扭转了头,但心头还是在想:”这老头必定大有来历,如今竟降尊绎贵,来做我的船夫,那么,托他来送我的那人,面子必定不小。这人处处为我着想,却又为的是什么他既然能请得动像这老人般的高手,想来又不致有什么事要求我。”小鱼儿实在想不到这人是谁,索性不想了,转身去看江玉郎,江玉郎竟似不敢面对着他。
小鱼儿突然笑道:”你那位紫狮子听说在云汉就上岸了,是么”江玉郎道;”大大概是吧。”
小鱼儿笑道:”保镖的勾结强盗,你却勾结了保镖的,叫保镖的通知强盗,来抢这艘船,否则那些强盗又怎会将别的船都挂上黄带子,只等着咱这艘船过去,否则那些强盗又怎会只要我的命,不要银子。”江玉郎汗流浃背,擦也擦不干了,咯咯笑道:”大哥莫非是在说笑么”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我正是在说笑,你也觉得好笑么,哈哈,实在好笑。”他大笑着躺了下去,又喃喃笑道:”奇怪,这么凉快的天气,怎么有人会出汗。”云姑─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瞧着他,江风,吹着他零乱的头发,他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显得微微有些发红。
顺风顺水,末到黄昏,船已到了宜昌
大小船只无论由川人鄂,或是自鄂入川,到了这里,都必定要停泊些时问,加水添柴,采购伙食。
一入鄂境,江玉朗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在考虑着该怎么样才能说出口。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突然跳起来,道:”咱们就在这里上岸吧,坐船坐久了,有些头晕。”他话未完,江玉郎己掩不住满面的喜色。
小鱼儿大声道;”史老头,多谢相送,将船靠岸吧,你虽然有些倚老卖老,但到底还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史老头凝目瞧了他许久,突然大笑道:”很好,你去吧,你若死水了,不妨到”小鱼儿摆手笑道:”你不必告诉我住的地方,也不必告诉我名字,因为我既不会去找你,也不想以你的名字去吓唬别人。”船还未靠岸,江玉郎已在东张西望。
史老头喃喃道:”要寻找危险的,就快快上岸吧,你绝不会失望的。”渡头岸边,人来人往,穿着各色的衣裳,有的光鲜,有的褴褛,有的红光满面,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刚上岸,有的正下船。
空气里有鸡羊的臭味,木材的潮气,桐油的气味,榨菜的辣味,茶叶的清香,药材的怪味。
再加上男人嘴里的酒臭,女人头上刨花油的香气,便混合成一种唯有在码头上才能嗅得到的特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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