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宁惜醉自嘲轻笑,而后眼前一亮,遮挡住视线的盖头被利落揭去,浩瀚星空与宁惜醉温和面庞一同出现在眼前。有多久没看过这张白皙柔和的面庞已经记不清楚,白绮歌扭头避开宁惜醉目光,视线随即被异样景色吸引,低低一声惊呼。
大漠里居然也有这般仙境似的景色?
被月光染成银色的沙地宁静无声,一小块湖泊映着皎洁月色荡起轻波,倒映在湖水里的胡杨树影便随着涟漪弯曲荡漾,亦真亦假,如梦似幻。
“喜欢么?这湖的名字叫洗月泉,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绿洲,也是安陵驻扎在这里的主要原因。”话罢,宁惜醉拉着白绮歌走到湖边,弯腰掬起一捧湖水轻轻洒在白绮歌手上,立时涌出无限舒适凉意。
水源地是沙漠之国最重要的秘密,因为就要成为安陵皇后所以才告诉她吗?白绮歌挑起唇角,笑得毫无温度。
“白姑娘能不能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会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宁惜醉苦笑,微微叹了一声,“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些,一点点也好,并没有其他意思。”
红色盖头飘落湖中,随着水波向对岸飘去,宁惜醉想了想,又拉着白绮歌靠近湖边坐下。
“反正已经偷跑出来,索性今晚不要回去了,明天义父要骂我担着就是。我知道白姑娘怪我瞒了许多事情,想来想去终归是自己的错,今晚承认错误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我的事,安陵国的事,只要白姑娘愿意听我啰嗦,今晚就当做排解无聊的故事听听吧。”
细腻月色徜徉在星辰之海,星光月光,洒下一片宁和。
灯光摇曳的石屋里飘出一阵酒香,那酒恰是用洗月泉泉水酿的,甘冽香醇,引得喝酒之人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敲门声传来,封无疆收起笑容恢复刻板神情,咳了一声,敲门之人推门而入。
“三更半夜不睡觉,找老夫何事?”
“……不是义父要我来的么?”苏不弃些许愕然。
“谁找你来了?是惜醉那小兔崽子跟我说晚上你要来找我谈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封无疆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怒气冲冲,“小兔崽子,又戏耍老夫!”
苏不弃也很快想明白其中原委,满心无奈。
真相是他和封无疆谁都没有找对方,而是宁惜醉在中间传话捏造“想要谈谈”的虚假消息,于是这义父子二人便大眼瞪小眼满脸茫然,某人却在哪里偷笑。
“罢了,来都来了,再者确实有些话想和义父说。”苏不弃关上门走到桌前,提起酒壶为封无疆斟了杯酒。
封无疆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语气:“要是给谁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老夫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活该老无所养,不需要积什么阴德。”
“义父不是说不会较真惜醉的玩笑话么?”
“老夫什么时候跟他较真儿了?”
苏不弃哑然无语,摇摇头坐下,暗暗责怪自己忘了眼前老头子脾气又臭又倔且嘴硬面皮薄,这种话根本不该说出来让老人家丢面子。提起酒杯与封无疆轻轻一碰,三杯酒下肚,白皙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润。
“多谢义父没有放弃瑾琰。”
封无疆斜了苏不弃一眼:“别谢我,看你这么多年比他们两个懂事的份上。”
“瑾琰自幼就比我经历更多苦难,后来在遥国皇宫又受了那么多折磨,也不能责怪他太多,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尽到保护责任。”提起苏瑾琰,苏不弃显得有些低落,沉默少顷把话题转到宁惜醉身上,“其实惜醉也一样。虽然名义上他是我的主君,可平日里我们之间更似兄弟,他心里想什么我多少知道一些,是苦是乐,我也比其他人更容易了解。”
“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封无疆沉下脸色,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苏不弃自然看得出封无疆在生气,他也知道每次提及宁惜醉的不自由封无疆都会如此,往常说到这地步他便不再继续,但今天不行,深埋心底的话必须全部说出来,否则将使许多人一生为憾。
“我知道义父一直以来都以复国为目标,为了让夏安族血脉延续付出许多辛苦,从寻找夏安遗民到择地建国,再到与各处势力抗争,这些年义父的辛劳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义父有没有想过,惜醉他志不在此,就算成为安陵国君统御大片领土又有什么意义?夏安国已经亡了,安陵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为什么非要一个不愿权势加身的人来做皇帝?就因为惜醉他留着先王的血脉吗?对义父而言,到底是复国重要还是惜棕要?”
夏安族,复国……
那是凝结封无疆一辈子心血的两个词,即便是满面皱纹的现在提起,仍旧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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