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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停了一秒,才说:“不是,我只拨了这一个。”

“那没准是打错电话的。”颜采自言自语道:“最近骚扰电话总是很多。”

他们没有闲聊多久便双双收线,颜采抱着手在电话机旁边走了两个来回,总觉得心里有东西放不下。蒋英崎之前的那个电话,另一头肯定是有人在接听的,对方虽然没出声,但明显没有控制好呼吸。她在电话机上摆弄了一会,调出来电显示,然后顺着那个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甜甜的女声传过来:“您好,这里是凯撒国际大酒店。”

她将电话放下。

看来果真是打错了。

这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颜采的一个巴掌而结束,反而深度发酵,首先文瑾从一个时尚编辑的角度出发,深度觉得颜采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林子涵挥巴掌的行为毫无仪态感,甚至为了这件事电话说教整整两小时,但对于这件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莫小妍小姐,又是另一种看法了。

第二天的诸多娱乐报刊杂志,依旧在乐此不疲的追逐八卦,某女星与某男星夜店同归,某女星嫁入豪门,某女星情感婚变,某男星搞断背——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忘记分出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版面,来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关于昨天某位娱乐界太子带着新情人逛商场却遭未婚妻闺蜜一巴掌扇到公安局去的新闻。

《阮莫婚变内幕,闺蜜一掌打出水底情妇》《阮晨情妇大叫流产自爆怀孕,医院检查平安无事疑失心疯》《莫家千金狠遭劈腿,密友两肋插刀小三无处容身》《莫氏高调召开新闻发布会,千金现身大叫退婚》《记者深挖阮晨情妇史,三年玩弄六女星》……记者们几乎一片倒同情莫小妍的遭遇,每篇文章都对阮晨和林子涵口诛笔伐。原本阮晨劈腿的事情莫小妍没有透露给大众传媒,只默默推迟了婚期,让外界猜测了许久。现在真实情况爆出来,加上林子涵的怀孕,似乎给一直下定不了决心解除婚约的莫小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光要退婚,甚至这退婚还闹得和订婚一样开了一场像模像样的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那天颜采并没有去到现场,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想着如果她真的去了,以莫小妍的性格铁定会拉着她一起上台壮胆,而记者们搞不好也会转移重心掉过来问问她给林子涵的那两巴掌到底抽得爽不爽。

隔了一天,又有一份女性情感杂志以“对不忠的男人就要当机立断”为主题为这次发布会做了一个专题报道,在报道的最后边,还附上了莫小妍在发布会上的发言讲稿。讲稿应当是专门找了煽情派的作家代笔,将莫小妍自从知道阮晨背叛以来,那些黑暗与纠葛的心理历程写了个通透,句句剜心字字泣血,颜采抱着杂志都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真不知道现场的记者们听了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桌面上的答录机闪了闪,叶安妮清脆的声音响起:“颜总,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你预约的午餐定在一点,是不是准备出门。”

颜采道:“给餐厅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晚到十五分钟。”

“可是”叶安妮迟疑了一会才说:“那家餐厅很热门,一般座位都只保留十分钟。”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本事让他们为我把座位多留五分钟出来。”

叶安妮似乎还要开口,颜采已经摁断了通话。

隔着玻璃,坐在外面的叶安妮似乎朝颜采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挪开目光,按照颜采的指示给餐厅打电话去了。米兰达端着杯咖啡推门进来,放在颜采手边,轻声说:“你最近好像对她总是特别苛刻。”

“难道你觉得你在做第二助理的时候很轻松?”颜采头也没抬:“一个合格的助理必须懂得去习惯这些,因为这是她的工作,最基本的执行能力都没有那我们给她发工资做什么。”

米兰达赶紧闭嘴,转身出去了。

颜采喝了口咖啡,眼角余光看着叶安妮扔下电话,拿起包匆匆朝外边跑,看来与她估计的不差,那些火爆的餐厅不可能为了一个客户打破规矩延长留位的时间,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去个人先把位置占上。

自己做得过分吗,颜采并不觉得,她认为这是对叶安妮的磨砺,当然,要说其中没夹带一点私心,那也不可能。对于她和乔宇川的关系一直瞒着自己这件事,颜采尚不能做到坦然释怀,她把这归咎于自己无法坦然面对欺骗的个性上,欺骗就是欺骗,而欺骗就得适当受些惩罚。

手中的杂志又翻过一页,莫小妍的新闻到了头,接在后边的是一篇专栏文章,好巧不巧作者又是文瑾,占满两页纸的文字上方是个艺术体的标题《男人的背和男人的手》。

文瑾的专栏在很长一段时间被誉为都市女人探索男人的风向标,因为她总是能发觉到女人们心底最困惑的地方,然后以犀利的言辞戳穿现象看本质,为广大无主见女性提供指引和帮助,当然对颜采这类向来很有主见的人,看着也就是找个乐子。

她一面算计着叶安妮奔去餐厅所要花费的时间,一面一字一句往下读,直到通篇看完后,她给文瑾打了个电话。

“男人的肢体行为往往是其心理行为的最佳体现,我们做个假设,如果你在你家楼下扭伤了脚,那么抱着你上楼的男人,是想和你上床的男人,背着你上楼的男人,才是想着怎么照顾你的男人。”颜采念完这一整段,没说话,直到文瑾在另一头嚷嚷着怎么了时,她才硬邦邦吐出四个字:“这不科学。”

“世界上不科学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是不相信,自己试试呗。”文瑾语气急促像放连珠炮:“我这边还在忙着情人节特刊有事咱们下回见面再说啊拜拜。”然后啪就挂掉了电话。

“让我自己试?”颜采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我到哪里去找人试……”

话才说了一半,她卡住了。

她还年轻,脑子不坏,记忆力灵敏得很,自然没忘记上回自己在导演原野的乌龙派对上扭到脚的事情,蒋英崎将她抱出会场,送回到楼下,然后乔宇川在她面前蹲□,背她上楼。

文瑾让她找人试试,殊不知如果那次算数的话,那她早就试过了,抱着她的人没有和她上床,背着她的人倒的的确确照顾了她一夜,而偏偏那两个人在不久之后,又都对他表示出好感。

再然后,抱着她的人以特有的频率一步一步接近她,提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模拟恋人”想法;至于背着她的人,已经消失在人海,同他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享受二人世界去了,并且那位“未婚妻”,还整天笼罩着幸福的光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

她合上杂志,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取出一块用小盒子装着的棱形饼干从中间掰开,左手将香味浓郁的饼干扔进嘴里,右手展开藏在饼干里的纸条,今天的纸条上写着: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忠诚。

吞下嘴里的饼干,颜采又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抽屉边缘同样的纸条已经累积了一叠,她将手里的纸条放在最上边,又把抽屉关上。

正文 41新恋爱主义(1)

世界上有三个地方会在情人节的时候最忙:花店;饭店,酒店。这种节日的意义就在于能给世界上无数的痴男怨女们一个合理的借口什么都不做;白天吃喝玩乐卿卿我我夜里忙着造人不亦乐乎。当初把这个节日发明出来的人或许仅仅考虑到了一部分人的需求;让完美的爱情有一个合理的纪念日;但他肯定没有全面地想过,某些人的纪念日;也是某些人的忌日。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穿了件印着“祝天底下所有情侣都是失散已久的兄妹”的外套从餐厅门口招摇而过,引人侧目,颜采也情不自禁隔着大玻璃盯着那人的背看了半晌;直到服务生将一大瓶红酒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们餐厅附赠的;每一对情侣都有一份;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服务生笑眯眯地说着,然后又略带古怪扫了眼坐在颜采对面的伴。

莫小妍正慢条斯理对付着眼前的牛排,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色的荷叶边长裙,搭配上硕大的钻石三件套,有种要去走奥斯卡红地毯的派头,见颜采望着她,便一边嚼着肉块一边道:“怎么不吃,你知道这家餐厅在今天有多难订到位子吗,我还动用了我爸的贵宾卡。”

颜采压低了声音:“刚才那个服务员把我们当成lesbian了。”

“那有什么,我订了婚又被甩的事情登上了全城的报纸,还有比那个更可怕的吗。”莫小妍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端起酒杯将里边的半杯红酒一口喝干,想想不痛快,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颜采隐晦地翻了一记白眼。

如果不是怕自己不答应陪她出来莫小妍没准会在家里上吊,她是绝对不会来赴这种约会的,哪怕她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也好过陪一个怨气冲天的女人坐在满是情侣的餐厅里过情人节。

“你说,阮晨那个王八蛋现在是不是正捧着那个挺着大肚子的mendy在床上快活呢。”莫小妍用力锯着眼前的肉块,仿佛那就是阮晨的脸。

“你刚才是在爆粗口和开黄腔吗。”

“我算是看透了,这样的男人,我留着也没用,以前是发了疯还想着也许结了婚他会懂得收敛。”莫小妍又咽下一大口酒:“既然这种男人满脑子想到都是自己下半身的快活,我就让给那个mendy又怎么样,不过这事也多亏了你,替我好好教训了那个女人一顿,不然我还不知道,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颜采正要说话,电话忽然响了,她一看,果然是蒋英崎打来的。其实在莫小妍之前蒋英崎也有意无意试探过她今天的时间,这两天有个俄罗斯很红的歌剧团要在中央剧院公演,恰逢情人节,抢票者无数,蒋英崎有两张贵宾包间的入场券,只是对颜采来说,她宁愿一边吃着半生不熟的牛排一边听莫小妍撒泼,也好过陪蒋英崎面无表情的肩并肩坐在一个黑不溜秋的房间里,听舞台上一堆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外国人学鸟叫,连去趟厕所都麻烦。

没有接电话,颜采直接摁断,瞧眼前莫小妍的状态,还是不要让她察觉任何跟男人有关的东西才好。

“蒋英崎吧。”结果莫小妍却敏锐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活活吓了颜采一跳。

“你不用奇怪,那个男人在追你也不是秘密,他应该把自己朋友圈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联系了个遍。”莫小妍歪着脑袋,脸颊因为酒精的关系飞上两片红晕:“我当初会想着把蒋英崎介绍给你,就是觉得你俩应该有戏能凑成一对,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些眼光,对方一盘热腾腾的鲜肉摆在你面前,你单身那么久,放着不吃到底在等什么。”

“肉也要分很多等级,就拿眼前的盘来说。”颜采一本正经地操起餐刀,指着眼前的牛排,用刀刃在上边画线:“肉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太生,也不能太老,肉生了纤维未断,如果处理不好嚼起来还会有腥气,肉老了又会太绵密失了口感,而且营养也会少很多,真正让人觉得好的肉就该像这样。”她将牛排从中间切开:“外层肉质酥软细腻,内里又得有些韧性,不生不老,可以经得起嚼很久,不会很快就让人嚼得腻味。所以上等牛肉做成半成熟,才是真正的极品。”

“那照你的意思,蒋英崎那块肉是太生还是太老,就这么让你咽不下去。”

“蒋英崎那块肉自然很好,但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并不只要是好肉,就必须喜欢去吃。”

颜采刚说完,见着对面的莫小妍表情忽然僵住,然后低下头掩嘴笑个不停,愣了好一会,她才领会到刚才那两句话里的歧义,老脸也不禁红了一圈,端起酒杯来掩饰尴尬,心里直想,如果蒋英崎知道他们把他当成牛排来讨论,还张口闭口‘那块肉’,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吃完了饭,莫小妍显然还意犹未尽,这个从小一直把“彻头彻尾淑女”标签贴在身上的人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所谓“情伤”后,也可悲地认清了这个世界见异思迁的本质,于是她仰天长叹,自己要彻底抛开保守思想的禁锢,张开双臂投入新时代开放女性思维的怀抱;不过看在颜采眼里,莫小妍这通措辞豪迈的宣誓只用一句话就能解释——酒喝多了。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间酒吧续摊。酒吧也在办情人节活动,电子舞池里塞满了人,莫小妍把长到拖地的裙摆系到膝盖处,披散着头发在人堆里跟一个又酷又高的年轻男人贴着身子扭来扭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的笑声。颜采肚子里塞了一大块牛肉,实在是没那个心力也跟着下去蹦跶,只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把面前高脚杯里各式各样的液体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她眼睛往旁边打量,隔壁沙发上一对小情侣正搂成一团亲得你死我活,男孩明显是个急性子,双手伸进女孩衣服里一阵乱摸,舌头也在对方嘴巴周围胡乱舔着,女孩衣服已经掉了一半,一边翻白眼一边娇滴滴地哼,白嫩柔软的**在男孩五指间不断变换着形状。颜采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要搞就去洗手间,犯得着在这真人秀吗!”那对男女顿时停下动作回头,男的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似乎骂了句脏话,可音乐太吵颜采没听清,只看着那对小情侣又搂成一团,摇摇晃晃朝厕所的方向去了。

望着他俩的背影,颜采忽然又开始后悔,她犯了什么神经病多管闲事这么提醒一句,别人要演真人秀,她看着就行了呗,这可比电视节目好看的多。

又是一杯酒灌下去,她脑袋也开始浅浅发晕,舞池里的莫小妍也抱着那个年轻男舞伴相互啃了起来,那男的表情起初还显得有些惊讶惶恐,不过很快就只剩下享受其中,软玉香怀大好一个白嫩的姑娘送上门,不享受就是傻子。

觉得大厅里空气太浑浊,颜采又呆了一会,索性拿着包出了酒吧,靠在大门边从包里找出根烟,又去翻打火机,结果整个包都快翻过来了也没瞧见,于是她只好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不好意思,借个火。”

可对方半天没反应,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颜采疑惑地朝那人的脸看去,朦胧间只看清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下半张脸还被一副滑稽的口罩围得严严实实。口罩是最近在年轻人中间风靡的创意款,黑色面料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红嘴唇,戴在男人脸上颇为滑稽。

“我没有打火机。”颜采正仔细研究他口罩的款式,才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她无奈地耸耸肩,又朝另外一边几个聚集在一起的男人走去,借了火才吸了不到一口,就觉得酒劲翻上来直恶心,蹲在路边一阵干呕。

垂在脸侧的头发被人轻柔地抓起,好不让它们沾上吐出秽物。颜采以为是莫小妍跟出来了,她拍拍那人的手示意自己没事,摸到的却是完全不该属于女人的紧实肌理,侧脸一看,帮她撩头发的居然是那个口罩男。

“谢谢。”她直起身子,想要再说话,那人却动作极快地转身走了。

莫小妍一直疯到半夜才被专程出来找女儿的莫太太接了回家,如果不是莫太太把电话打到了颜采手机上,颜采还不知道莫小妍居然把手机都给玩丢了。

等到莫家的车闪着尾灯远去,颜采才惊觉自己应该让他们顺路捎自己一段,因为要喝酒她并没有开车出来,可是要在情人节刚过去的二月十五日凌晨在城市最繁华的一条主干道打车回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在路边站了四十分钟,看着一辆辆装满人的出租车从面前呼啸而过,终于失去耐心,求人不如求己,反正也没有很远,直接走回家去算了。她认准方向迈步而行,走过第一条街时,她昂首挺胸;走过两条街时,她的姿势已经没了最初的气派;走过四条街后,她终于放弃了自己这个宏伟的计划,赶着在两条腿被磨成碎片之前,拐进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唯一一种会出现在便利店的平底鞋类,一双玫瑰红色的塑胶雨鞋。

然后她坐在店门口的路灯下边,费力想脱掉自己脚上那双系带的细跟高跟鞋,左脚很快就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白嫩的脚趾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她狰狞着脸拼命揉了几下,又去脱另一只,只是过程并没有上一只那么顺利,绑在脚踝处的鞋带不知怎的打了个死结,她眼睛发花的盯着那个结找了半天的绳头,结果还越缠越紧,酒劲带着一股燥火从肚子里冲上来,颜采重重地抬起脚朝旁边的路灯上踹了几下,猛然想起这双鞋的价格,又赶紧停住动作,可惜已经晚了,右脚上原本那双漂亮优雅的银色系带高跟鞋号称全小羊皮制成的鞋底,已经断成了两截。

她无力地长叹一声,双手抓了把头发。

凌晨三点钟,街上已几乎没了行人,一个拾破烂的老婆婆拉着一辆装满了丢弃饮料瓶的小车从她面前走过,指了指颜采放在身边的雨鞋,颜采摇摇头,打开钱包递出去一张大钞,老婆婆满脸笑容地接过,又拉着小车走远了,嘴里还哼着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颜采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悲凉,在情人节过去还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孤身一人坐在空荡荡马路边,穿着一双断了底的高跟鞋——这是她最近三个月来为了莫小妍的破事而穿坏的第二双价值不菲的鞋子。拦不到一辆出租车,甚至还要听一个拾荒的老婆婆唱《甜蜜蜜》,难道老婆婆也知道刚刚过去的一天是情人节吗。

她抱着手,下巴抵在膝盖上,老婆婆的歌声隔了老远依旧传过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情不自禁的,颜采也跟着开始轻哼,潜伏在骨子里好几个小时的醉意终于趁着她晃神的当堂而皇之地开始在她脑子里占城掠地,一时甜蜜蜜似乎变成了摇篮曲。

一个醉醺醺的女人睡在大街上,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颜采可没忘记前几天还有新闻说专门有些变态蹲守在酒吧门口,找喝得烂醉的女孩下手。她潜意识里想着,自己要是也碰上这样的事该怎么办,还只是想了一会,她就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趴在一个宽阔的脊背上,然后一摇一晃朝前走。

不会这么巧吧,只是想一想,就真碰见变态了。

正文 42新恋爱主义(2)

颜采心里警铃大作;拼命要睁开眼睛,可浑身的感觉就像被鬼压床一样;思维很活跃;就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挣扎片刻;她索性放弃,只能继续盘算接下去该怎么办;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了变态,又没力气反抗,那她只能利用仅有的感官搜集证据;第二天报警了也方便警察抓人。男人的肩膀很宽;按照比例来算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脸部接触到的地方触感冰凉圆滑,他穿的应该是皮质上衣,身上用的香水是——

颜采用力吸吸鼻子,这香味她太熟悉了。

”蒋……英崎?”费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颜采好似梦呓吐出三个字。

男人似乎听见了她的话,脚步顿了顿,不过很快又继续朝前走。

“这是……去哪里……”她眼睛又睁大了些,入目的是自己熟悉的小区环境,自己到家了?

男人一路背着她上楼,从她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进屋。

颜采感觉那人将自己放在床上,调好暖气,又帮她盖好被子。

她好不容易睁开了半条缝的眼睛又在柔软被褥的骚扰下缓缓合上,在沉底沉入深眠之前,她心里的问号依旧一个个地朝外冒。

蒋英崎,为什么又是他?

第二天早晨颜采被一阵浓郁煎蛋的香气惊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上拉出一条分割线,房门没有关上,能听见一阵一阵的滋滋声从厨房传来。

颜采脑子短路了一分钟,猛然从床上弹起,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没有变过,心里不禁暗暗松下一口气。她揉着眉心走到厨房门口,里面果然有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在灶台边上忙活,黑色的围裙围在他身上,同白色的衬衫很搭。

“昨天晚上果然是你。”颜采忍不住出声。

蒋英崎侧过脸,嘴角带着笑:“醒了?既然醒了就快去洗个澡,不然这样的姿态很不好。”

颜采一愣,忙掉头向挂在厨房边的镜子里看了一眼,顿时被自己头发的造型吓得退了一大步,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急忙窘迫地走进浴室,过了半小时才带着一身水汽焕然一新地走出来,蒋英崎正好将最后两个盘子摆上餐桌。

“糖心煎蛋,熏火腿,牛奶,芝士面包。”颜采双手放在餐椅的靠背上:“现在的男人都进化得这么会下厨?”

“家里的阿姨只会做中式早餐,我父母也喜欢,不过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还是偏好简单的西式早餐,就自己摸索着做了。”蒋英崎绅士地替颜采拉开凳子,颜采昨天夜里喝了差不多一晚上酒,肚子里早就空了,如今看着这一桌子的早餐,更是按捺不住,用筷子将煎蛋分出一小份放进嘴里。

“怎么样。”蒋英崎脸上是一副等着她赞叹的表情,颜采嚼了两下,却只是平静地放下筷子,说了声“还好”。

真的只是还好。不是蒋英崎做得不好,这个煎蛋的水准足可以拿到餐厅去出售,只是颜采吃过更好的煎蛋,糖心煎蛋看着简单,却相当考烹饪者对火候的掌控程度,稍微嫩了那么一丝或者老了那么一丝,口感大打折扣不说,还会有股淡淡的腥气。乔宇川对火候的掌控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每次都能把鸡蛋煎得既漂亮又爽口,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要想颜采对眼前这份明显开大了火的煎蛋言不由衷赞叹,不大可能。

望着颜采脸上的表情,蒋英崎以为是自己做崩了,忙跟着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放下筷子。

“我嘴巴很挑,这蛋不错。”颜采补上一句,招呼蒋英崎跟着坐下,人家昨晚好歹大老远地送自己回来,怕伤了对方的面子,她又把话题绕开道:“昨天晚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蒋英崎扬了扬眉毛,说出一个颜采早就猜到的答案:“巧遇。”

关于蒋英崎那通所谓的“碰巧”论,颜采已经驳斥过一番了,自然没有兴趣再来纠结第二遍,只是她心里也暗暗佩服他,能“巧遇”到三更半夜,这个男人还真舍得花心力。

“你泡妞的手段一贯是这样吗,这么的……”颜采努力想找一个和衬的成语来形容,憋了半晌,只憋出一个“屈尊降贵。”

“泡妞这个形容词,倒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蒋英崎笑着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我觉得值得的事情,再麻烦也不介意去做。”

“看出来了,邮寄那么多签语饼干,每周五一通电话留言,又像个跟踪狂似的半夜把我送回家,这些消息要是捅到八卦杂志去,他们会怎么写我都想得出来,当初《环球星报》上那通不靠谱新闻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呢。”

“可惜我做了这么多,偏偏有人无动于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蒋英崎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净整洁的下巴:“难道我真的长得一点魅力也没有,都用了这么多手段了,想要打动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为什么是我呢,我真的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就是基于一个普通朋友的立场吗,我不信这么大个城市,你就找不到另外一个比我还符合你择偶观的女性。”

“好吧,颜采,我老实说,或许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深藏不漏的魅力。”

“魅力?还深藏不漏?”

“没错,你先别怪我不会说话,你虽然长得漂亮,不过跟我相处过的一些女明星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你的魅力,在于其他女人都很少有的信念。”

“你要是直接赞叹我的工作能力突出,我会更开心。”

“whatever,也可以这么说。”蒋英崎耸了耸肩:“总而言之,我对你的欣赏是全方面日积月累而形成的,可不是普通富家公子哥一时间荷尔蒙分泌突然的心血来潮。”

“你也不是普通公子哥,蒋英崎,你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打滚,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对你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啊。”颜采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道:“蒋氏药业前途无量的继承人,三年前和自己的助理关系暧昧,差点订婚,后来却因为不知名原因黄了,那位助理也大张旗鼓地跳槽,这件事外边猜测的声音可不小,你介意让我听听正式的官方版本吗。”

蒋英崎嘴角的微笑渐渐散去,过了一会,才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告诉你也没什么,那个女人跟我提出,如果她和我结婚,我就必须让她升任行政经理,这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我告诉她我需要考虑,结果她就突然不声不响递了辞职信,接着跳槽去别家公司做了行政经理。”

颜采惊讶道:“所以这个故事的官方版本是……那个女人为了升职把你给甩了?”

“就为了这件事,我成了我弟弟的笑柄。”他摊开手,脸上是无奈的神情:“没想到我在她眼里,还比不过一个经理的职位。”

“你的择偶观念就是工作狂女性优先,自然要体谅职业女性的心情。”颜采道:“我能理解她,在她眼里一个虚浮的老婆身份显然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高薪职位来得有安全感,这类女人习惯了依靠自己,要让她们为了男人而放弃手上的东西,很难做到。”

“所以你也是这样吗。”

“我爱我的工作,而我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某些方面可以掌握主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这双手创造出来的,既然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只是在我眼里,我比较分得清何谓工作和生活的界限。爱情和工作有两种不同的性质,工作是必需品,爱情就是奢侈品,必需品生活中密不可缺,奢侈品仅仅单纯用来享受。”

“see,这就是你与她的不同,至少你还有人性,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当成你在考虑着接受我的追求了?”

颜采喝完杯子里的牛奶,觉得胃里面暖暖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不少,她没有马上回答蒋英崎的话,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梦露正站在窗边爬猫架的最顶端,伸出前爪不断拨弄一盆挂在飘窗沿上垂下叶子的吊兰,颜采冲它招招手,它却傲慢地扭着身子闪身跳到沙发上,又迅速窜进了房间。

“那只猫很厉害。”蒋英崎挽起衬衫,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上面三道血痕相当明显:“你起床之前我给它喂猫粮,结果好心没好报,挨了这么一下。”

颜采笑了两声:“这只猫的原主人走了以后,我就从来没能制住它,整天在家里像个老爷似的。”她端起一个喷壶往吊兰的叶子上喷了喷水:“蒋英崎,关于你说的那个有些新奇的‘模拟交往’,我觉得我现在可以给你个答复了。”

蒋英崎的神情立刻变得期待。

“你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再矫情下去不光铁石心肠还不识抬举,其实你人不错,我们试试也没关系,就照你说的那样吧,半年为期,如果在这期间我们互相觉得对方不错,认真相处下去也没什么,只是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第一时间提出来,对双方都好。”

蒋英崎又笑了:“你连谈恋爱都说得像在谈合同,要不要把内容打印两份出来我们再办一个签字仪式?”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还能马上打电话叫来一个公证人,再做一个双方公正协议,如果还不够,开一个听证会也可以。”

“ok,我服了你了,咱们口头约定就好,真不用那么麻烦。”蒋英崎投降似地举起双手:“我认输。”

“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蒋先生,我很期待未来的半年。”颜采对他伸出手:“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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