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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父亲要我转告你,7月8日记得参加季滟的婚礼。”千寻的眼神定了定:“你呢?”“我去不太合适吧?”裴予陌耸耸肩,“何况,我当天要去广州出差。”

她的眼眸蓦地阴暗沉郁:“我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出差?”“只去三天。”他宠溺地轻抚她的面颊,“乖,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

千寻握住他的手,把脸紧贴在上面,不再抱怨。眉宇间却刻着隐隐的忧伤。

三天后,是季滟和郝晨的大喜日子。两人相携执手,百年好合。婚宴仍就设在五星级大酒店。千寻独自赴宴,并送上厚重的礼物。季滟对她灿烂地笑,小小的面孔,化着精致的新娘妆,写满幸福和快乐。7月的n城烈日高照、酷热难耐,季滟偏偏选在这样一个日子举办婚宴,而且安排得如此仓促,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两人可能是“奉子成婚”。季滟两度结婚,上回婚礼新郎当场悔婚,酒宴上有宾客幸灾乐祸地说:“这回不会又来个悔婚吧?”“我看不大可能。听说新郎倌家境平平,和富甲一方的季家门不当户不对,能攀上季滟这根高枝,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悔婚?”“是啊,我还听说,新朗倌的母亲被接到n城,季家为她买了一套房子,弟弟也进了俞氏企业,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我还是觉得,季滟和裴予陌更般配些,这位新郎长相气质都很平庸。”

“唉,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婚姻也要讲究缘份……”

中午十二点,酒宴正式开始。场面豪华气派,菜式丰盛,一道一道端上来,仿佛永远也吃不完。大人孩子们个个大块朵颐,尽享口福,桌上堆积的美食使他们食欲旺盛。在这人声鼎沸的大厅中,只有千寻吃得很少。静静地坐在一角,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参加酒宴对她是个极大的刑罚,她忍受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千寻!”有人唤她,千寻转头,看见季滟和郝晨向她走来。他们是来敬酒的。季滟脱下了洁白婚纱,换上一件粉色的缎子旗袍,凹凸有致、曲线玲珑。郝晨穿着剪裁合宜的正式礼服,对比新娘的满脸欣喜和兴奋,他则显得笑容僵硬,眼神飘忽闪烁。

千寻淡淡地祝福了一句:“恭喜了。”恭喜季滟成为郝晨的新娘,郝晨成为她的姐夫!

“谢谢。”季滟和她碰杯,“希望你也好事将近。”千寻淡然一笑,瞥一眼郝晨,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滟滟,傅盈盈特意从英国赶回来了,刚下飞机,现在正在楼下大厅!”俞梦瑶匆匆走过来,对季滟说。“太好了,我这就去迎接她!”傅盈盈是她长久以来唯一的朋友,闺中密友从国外赶来参加她的婚礼,季滟更添了几分喜悦,兴冲冲地跑出婚宴大厅。郝晨正要追上去,一个粗嘎的男声突然说:“孟千寻?你是苏缇的女儿?”

千寻回神,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拉住她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几年不见,出落得这样标致,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吗?我是熙阳的爸爸……”

林熙阳的爸爸?千寻望着那张布满皱纹沧桑的脸,努力在童年的记忆中搜寻。

“小丫头,你肯定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那会儿和我家熙阳多要好,每天偷偷地在桃树林子里见面。你走的当天晚上,我那傻儿子还躲在房间里哭呢……”“爸爸!”郝晨低声而急促地阻止,怨怪父亲的鲁莽,“不要再说了!”

“傻小子,不好意思了?”郝晨父亲像个老顽童,促狭地笑了起来,“你们那时候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年清明我回柳镇扫墓,听老街坊说,你曾经回了柳镇一趟,向人四处打听我家熙阳的下落。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找他吗?”“不是啊,没有。”千寻掩饰地,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我那次也是回去给我母亲扫墓。”

提到苏缇,林熙阳的父亲露出惋惜的神情:“多好的一个女人啊,三十多岁就走了,可惜,可惜……”郝晨连哄带劝,终于把父亲带走了。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千寻一眼,目光中充满忧伤。千寻独自坐着,眼前人影纷乱,耳边人声喧哗,空气恶劣。她恨不得立刻从这宴会上消失。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季滟和郝晨并肩站在门口送客。千寻向他们道别:“祝福你们,我先走一步。”

“你不舒服吗?”季滟打量她,“脸色这么差?”千寻惊异于自己的失态已经不能掩盖,她连忙说:“天气太热了,胸口有点闷。”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千寻顾不上看郝晨一眼,走出了酒店。明明是敷衍季滟的借口,可是走在刺眼的阳光下,她真的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呼吸急促。找个背阴的地方,她坐了下来,隔着一层衣物,还能听到自己急遽心跳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大概是中暑了吧?千寻想着,从手提包中掏出藿香正气丸,吞了一大把。

不知坐了多久,一阵凉风拂面,她陡地清醒,那剧烈的心跳缓解了,耳边传来手机的铃声。

打开手机,里面有条短信:“你没事吧?”她看了看那个号码,没有回话。第二条短信传来:“你真的回柳镇找过我?”千寻将这两条短信删除了,心里默默地说:“季滟,但愿你一生无忧,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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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网友:图图多多 评论:《一梦千寻》 打分:2 发表时间:20071112 15:10:56 所评章节:35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这首歌曲预言着什么呢? 图图多多,好厉害,连这个暗示,你都看出来了??这个应该就是这篇文章的主旨吧——“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告别

郝晨伫立在阳台上,望着暗蓝色夜空下的季宅。这是他的新婚之夜,然而,他却没有一丝兴奋激动的心情。卧房里,季滟发出细微的鼾声,孕妇很容易感到疲惫。她怀孕了,已经两个月,迫使俞梦瑶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再过八个月,将有一个小生命诞生。他就要作父亲了!可是,今天在婚宴上看到千寻,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放下千寻。那根刺深嵌在肉里,拔出时必定会有血液涌出。

卧房对面便是千寻的房间,原来,她离他这样近!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她甚至回柳镇找他……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寻找着对方,以为找到了,最终却失之交臂。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相守?为什么有情无缘的人,总是要相遇?难道他们的相遇,只是意味着分离?千寻在婚宴上那么苍白衰弱,让郝晨很担心。他给千寻发了很多短信,但她一条都没回。

他了解她,外表纤弱,内心倔强,虽然话语很少,但心里的主意却很坚定。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千寻看上去淡定薄凉,好象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她很善良,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她不会伤害季滟,也不会伤害她现在的男朋友,所有的痛苦,她都隐忍着,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郝晨想起第一次在桃树林中见到千寻,她坐在桃树下,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长发上、洁白的额上、微蹙的双眉上,白衣胜雪,飘然出尘,那情景就像童话中的天使。

她是他的天使,永远只是天使,美丽纯洁,却可望而不可及。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惊鸿一瞥,永远地消失在痛苦的记忆深处。郝晨走回卧房,从抽屉里拿出那些水彩画,那曾经怀着满腔的思念去渲染的少女。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她的脸,泪水无声地迷离了双眼。黄昏。夏日的最后一道阳光,仍然带着炙热。郝晨给千寻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她连最后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他不甘心。

下班后,他早早地候在旅行社门口,看着她和同事走了出来。他一直跟着她,跟着她走进一条小巷,远离了所有的人群。郝晨追上去,低声呼唤:“千寻。”千寻没有回头,抓着手提包的手指握紧了,脚步也加快了。他走得更快,一下子拦在她面前。她停下来,扶着墙,微微喘气。“你为什么跟着我?”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有话要跟你说。”他深呼吸,盯着她看。“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仍然垂着头,不肯看他一眼。“记得以前在柳镇,我们多快乐!我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现在宁愿自己还是小孩子,那么,你就不会这样躲着我……”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忧伤和无奈,慢慢抬起头,看到自己出现在他明澈的瞳孔里,同样忧伤而无奈。“我不是躲你,只是,我们不应该再见面。”“怎么可能不见面?我是你的……”他猛然一顿,怔怔地望着她,表情里有一丝无奈。

“是呀,你是我的姐夫。”千寻勉强现出微笑,困难地说,“再见。”一转身,她拔足而奔。他愣了几秒钟,再次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开我!”千寻叫着,拼命挣扎。“千寻,你听我说,只说一句!”他近乎哀求地说,抓着她的手不放,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千寻终于不再动,她迟疑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防备。“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我是你的姐夫,你是我的小姨子。”郝晨苦笑地说,“我不应该再缠着你。但是,对于过去,我们应该做个了结。”“有这个必要吗?根本就没有开始的事,谈什么了结?”她漠然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开始吗?”郝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喃喃地说,“千寻,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曾经爱过我?为什么不承认你一直都在等我?”听了他的话,她的心头忽地一痛,无言地望着他。“昨晚我在季宅的书房里,看到了你遗落在书桌上的一本书,里面夹着那张《花瓣雨》,那是我16岁时送给你的,9年过去了,你仍然保存着它,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我!”“是又怎么样?”千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死死地咬着下唇,“你已经和季滟结婚,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个世界上,除了爱,还有责任。林熙阳,我们不能这样自私!不能伤害爱我们的人,让他们痛苦!”郝晨的脸色苍白,如同受到重击,手指迅速撤离她纤细的手腕。“你现在快乐吗?”他低下头,身体微微地痉挛着,颤声问道。“我不能骗你说,我不快乐。”她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快乐,直到再次遇见你。”

“我明白了,原来,我才是你痛苦的根源。”郝晨突然抬头,双眸晶亮,一字一句地说,“千寻,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把一切都忘掉吧!”千寻点点头,心脏却一阵阵地抽痛。“从今天开始,你只是我的小姨,我只是你的姐夫,我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柳镇,没有桃树林,也没有《花瓣雨》。”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眸中的晶亮,原来是泪光。仿佛又回到离开柳镇的最后一天,那个洒满夕阳的秋日黄昏,内心有千般无奈、万种不舍,也只能强自按捺、苦苦压抑。“我送你回家吧?”他问。“不用了。”她说。“最后一次。”一股恻然的心酸,令千寻无法再拒绝。他们并肩往她住的公寓走,这条并不算深远的小巷,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终于到了楼下,她站定,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到了。”他望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来。这是真正的离别时刻。他对她是那么依恋,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良久,他才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这是我画的,是对过去那段时光的纪念。你回去之后再看。”千寻转开脸,背对着他,狠咬嘴唇,忍住想哭的情绪。他绕到她面前,低声说:“我们拥抱一下,好吗?”千寻摇头,一转身,掩面飞奔而去。几乎同时,郝晨转身离去。一口气跑上楼,千寻打开房门,背倚着墙,重重地喘息。喘息平定后,她站在阳台上,眼睁睁地看着郝晨飘然而去。那穿着白衬衫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走出了她的生命。就这样吧,她和林熙阳。从此以后,他们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虽然咫尺,却是天涯。

她拿出他送给自己的画册,这是他自费出版的个人水彩画集,一共有9张。前面几张全都是桃树林和苍白瘦削的白衣少女。第8张是,男孩和女孩相互拥抱,紧紧地,仿佛耗尽一生气力般地拥抱。

最后一张是,在惨白凄清的月光下,男生扑向渐渐消失的少女,泪水从脸上滑下来,滴落在空气中……在画册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如果爱我,请你忘记我——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是这样终结的。林熙阳”千寻手中的画册无声地滑落。身体中似有什么被狠狠地抽离。她虚弱地抬起头,眼前是一片眩目的白光。心脏的抽痛迅速蔓延开来,爬遍了全身。她用手撑着阳台上的栏杆,不让自己倒下去。强撑着走进书房,她将画册藏在书桌抽屉的最底层。不能让裴予陌看到,她不要伤害他!关上抽屉,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四周的墙和天花板,全都在旋转。在天旋地转中,她倒在了地板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僵了,她一动也不能动。勉强睁开双眼,她看着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金黄色的光线。已经很晚了,她必须起来做饭。裴予陌今晚从广州回来,她要煮他爱吃的宁波汤园。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她想要爬起来,可是四肢不听使唤,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躺在地上。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9年前的那个早晨。母亲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清晨明媚的阳光照着她美丽的脸。妈妈,你也是这样吗?无能为力,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死神降临。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是裴予陌!她心里疯狂地叫着他的名字,予陌,予陌,救我!我害怕,你快来救我!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下来,流进了黑发间,消失不见。她听见他走进了厨房,很快走出来,到餐厅,打开冰箱的门,又阖上。终于,他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虚幻得像一个飘忽的影子。他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往书房走来,突然整个人呆怔住,目光凝固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是蜜糖,黏稠得化不开。“千寻!”他痛楚地惊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可乐,跑过来,一把抱起她。

她费力地张开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他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全身一阵颤栗,恐惧惊惶攫住了他的心脏:“千寻,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昏倒?”裴予陌的怀抱很温暖,千寻靠在他的怀里,隐约闻到他衣服上有她熟悉的味道。她觉得安全,不再害怕。她用力抬起眼睑,想对他微笑,想告诉他不要担心,可是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对不起……”勉强吐出这三个字,她昏厥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医院

手术室的门紧闭。裴予陌坐在门外的长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好似被抽离了灵魂一般。

寂静的走廊,响起一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裴予陌抬起头,看到季安澜风一样地冲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千寻会忽然昏倒?”他着急地问,一贯沉稳内敛的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正在抢救,原因还不清楚……”裴予陌嗓音干哑,“很抱歉,我没有照顾好千寻。”

季安澜看看他晦暗的脸色,不再说话,迳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裴予陌从身上摸出烟盒,递给他:“要不要来一根?”季安澜摇摇头,说:“我已经戒了。”裴予陌扳动打火机,手指颤栗痉挛,打了好几下才打着。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刺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依然紧闭。长椅上的两个男人脸色都不好,季安澜像个木偶一样,坐着一动不动,裴予陌靠在墙上吸着烟,目光呆滞地凝视窗外。夜色迷离,月光皎洁,清凉的夜风,捎来一阵淡淡的花香。多么迷人而静谧的夏夜。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美好,全身僵硬,像坠入突如其来的噩梦。“千寻,你千万不能有事!”他低喃地说,“我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有说,你不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手术室的指示灯灭了。裴予陌迅速转身,第一时间奔向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的表情严肃凝重:“已经抢救过来了,幸亏送院及时,否则……”

季安澜焦急地插话:“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照我的判断,病人患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具体情况还要等明天她醒来,作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季安澜的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病……又是心脏病……”医生敏感地盯着他:“病人是不是有心脏病的家族史?”“她母亲就是患心脏病去世的。”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也不要太着急,等明天的检查报告吧。”季安澜目送医生离开,转头望向裴予陌。他眼底骤然黯淡阴郁,面色苍白,嘴唇抿得很紧。

翌日清晨。千寻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洁白的病房中。病房的窗户敞开着,蓝色的窗帘在晨风中轻扬。裴予陌趴在她的床边,头伏在床单上,似乎睡着了。浅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洒在裴予陌黑亮的短发上,仿佛也闪烁着点点星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触到他的头发,细细的,硬硬的。

悄悄地、温柔地,头发从她冰凉的指尖滑过,微微带着暖意,是他的体温。

裴予陌察觉了,迅速抬起头,对她绽开一个微笑:“你醒了?”千寻将手从他发间收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用枕头垫在她腰后,温柔地问:“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她摇头:“昨晚你守了我一夜?”“你父亲也来了,刚刚才被我劝回去。”裴予陌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手里:“你一定渴了,喝点水。”千寻握紧手中的玻璃杯,却没有喝。望着他,她很轻很轻地说:“我得的是心脏病吧?和我母亲一样。”裴予陌不打算瞒她:“是心脏病没错,但不会有生命危险。”千寻苦涩地笑了笑:“我外婆、我母亲都是得心脏病死的。”他怔住,紧紧地盯着她,心紧缩成一团。“不会的,你不会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她默叹一声。其实,她并不怕死。只是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是无声黑暗的,还是像传说中的天堂一样耀眼明亮。死亡不可怕,因为死人根本没有痛苦,痛苦的是活着的人,深爱他们的人。

傍晚,季安澜从公司赶过来,千寻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她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

千寻的主治医生姓李,n城首屈一指的心脏病专家,和俞家是世交,又是季安澜的中学同学,交情匪浅。他将季安澜和裴予陌请进自己的办公室。“这种病具有遗传性,而且潜伏在她体内已经很久了。如果能及早发现、及早治疗,就不会恶化到如此严重的地步。现在,她的心脏病已经发展到后期,简单的修补很难治愈,必须立刻做心脏移植手术。”他坐在皮椅上,十指交叉叠放在膝上,表情沉重。“心脏移植?”季安澜激动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换心?”

“对。”李医生点头,“心脏移植手术费用不菲,这对你们季家来说不是问题,关键是需要配型合适的供体。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捐赠器官的人并不多,肾脏、眼角膜等都很少有人愿意捐献给医院,更何况是一颗心脏!”“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我女儿会怎么样?”季安澜目光中流露出渴望,“靠修补手术和药物治疗,她康复的希望有多大?”李医生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答:“如果不做心脏移植手术,你女儿康复的希望几乎没有。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必须在一个月内动手术,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挽救不了她的生命。”

季安澜重重一震,身体几乎瘫软在沙发里。裴予陌连忙扶住他的肩,扭头问李医生:“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尽快安排病人住院,用药物控制病情恶化,等待一颗适合她的心脏。”李医生无奈地摊一摊手,“这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短短一个月,我们到哪里去找一颗合适的心脏?”季安澜喃喃道,完全沉浸在悲伤绝望的情绪中,“除非奇迹发生……”“不管有没有奇迹,我都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裴予陌凝视着他,眼睛里有无比坚决的光芒,“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千寻,你也不要让我一个人……自从千寻入院,裴予陌便向电脑公司辞了职,日夜守护在病床前。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千寻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他从未看见过她流泪,或者露出哀伤的神情。她这种视死如归的镇定,却让他隐隐不安。季安澜不肯放弃,他花重金请了国内外最权威的心脏病专家来会诊,结果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千寻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心脏随时会停摆,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一颗合适的心脏,完成换心手术。

一位外国专家情绪激动地质问季安澜:“你是病人的父亲吗?为什么让女儿的心脏变得如此糟糕?像这种重型先天性心脏病,在新生儿期或婴儿期即会出现明显症状,而且她母亲、外祖母都是得心脏病去世的,你早就应该引起重视。如果这种病在3—6岁作手术治疗,完全可以根治!”

3—6岁?那时候的千寻,根本就不在他的身边!季安澜心里充满悔恨和歉疚,是他的自私和功利,害死了苏缇,又让他们的女儿陷入了绝境。“先生,请您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她……她太可怜了……”

外国专家的情绪平稳下来,他拍拍季安澜的肩:“我也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作为父亲,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爱莫能助,只能先用药物控制,然后等待奇迹发生。”又是等待!千寻的生命就在等待中一点一点消逝,随时都可能离他们而去……

深夜。月光洒进病房,将千寻那张苍白透明的脸照得圣洁美丽。她双目紧闭地睡在床上,呼吸很细很轻,嘴唇仍是青紫色。季安澜坐在病床边,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的女儿。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她。她确实很美,肌肤白净,五官姣好,甚至超过了她的母亲。可是,这样绝美的容颜,却注定了她一生的痛苦和不幸,难道真的应了那样一句话——红颜薄命吗?季安澜颤栗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无限疼惜地说:“我的乖女儿,你不会走的,你不会离开爸爸,因为你是上帝送给我的天使……”千寻平静的呼吸突然加重,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如月光下翕动的蝶翼。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过了许久,嘴唇才轻轻蠕动:“你叫了我女儿,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季安澜心痛如割,他近乎哽咽地说:“是爸爸对不起你,千寻,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早就原谅你了,”千寻语调仍然平静,“从我进季宅的那一天,我就原谅你了。因为是你给了我生命,能来这世上走一遭,能够看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我无怨无悔!”

“千寻!”季安澜心脏像被人撕裂一般剧痛。人们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直至今天,他才真正体会到它的涵义。看着女儿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真好像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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