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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喝掉杯子里仅剩的一口酒,不知是不是太过酸涩,柳博延只觉得一阵阵烧心的难受。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抱歉,你们慢慢吃,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

陶然也跟着站起来,“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他摆摆手,强撑着回了房间。

柳建业有些抱歉,“哎,我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身体毁了,不是有意怠慢的,小姜啊你别介意。”

陶然道,“大哥经历了这次的事,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情况好像比以前更糟了。我想着给他请个专业的看护,已经托人去找了,很快会有消息。”

她心疼柳博延,但这事都不敢告诉他,怕他以为家人都拿他当负担。

姜禹点头,“我认识朋友经营私家医院,也许有好的人选,回头我问问他。”

“嗯。”

一顿家宴吃的宾主尽欢,饭后柳建业在天井里泡了茶招待姜禹,紫陶配熟普洱,是培元气缓秋燥的。

林淑言让陶然去叫柳博延过来一起喝茶,才发现他已经出门去了。

陶然有些担心,“大哥一般晚上很少出去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柳建业道,“不会的,他这段时间偶尔晚上会去和朋友玩玩牌,不会太晚回来。”

“大哥玩牌?”

“嗯,德州扑克,最近他们圈子里很流行,小赌怡情嘛!”柳建业说完拍了拍嘴,“看我这瞎说的,在警官面前还提什么赌不赌的,其实就是几个最熟的朋友随便玩玩。”

姜禹眸色微微一敛,手捻着茶杯边缘似乎若有所思。

晚上告别二老出来,见柳陶然还有些挂心,姜禹问道,“还在担心你哥哥?”

“是啊,我很少见他晚上独自出去消遣,有点不放心,而且还是跟人赌牌。”

她对赌之一字最有戒心。

姜禹拉起她,“晚上还有安排吗?”

“没有,怎么?”

“叫上韩漱一起出来喝酒。”

入秋后夜凉如水,韩漱只穿一件休闲衬衫,冷得在原地瑟瑟发抖。

“姜禹,姜队,你不是早说到了么?停个车要这么久啊!”

姜禹指了指身后,“找不到车位,绕了一圈才在路边勉强插了个位置。”

“好吧好吧,快进来吧!”

面前是市中心的老洋楼,江临开埠早,民国时候这样的洋楼随处可见,如今仅存的都已不作住宅而是商用,比如今晚就租给人办party。

陶然没想到姜禹说跟韩漱喝酒是到这里来,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休闲打扮,跟party完全不搭调。

“主人是你朋友吗?我们就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好?”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作什么打扮也是一种礼貌。

姜禹摇头,“韩漱的朋友,跟我其实不太熟。”

“那我们……”

“来凑个热闹而已,不要有压力。”

进去之后别有洞天,还好,虽说是party,但不是酒吧夜店那种劲歌辣舞嘈杂到要掀翻屋顶的架势。有美酒咖啡和舒缓音乐,还算是比较雅致的。

姜禹自己说跟聚会主人不熟,但进去之后还是有人立刻过来打招呼,有两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还热情地抱了抱他。

陶然在一旁很是有点吃味儿。

好在姜禹一路都牵着她的手,给她拿了杯香槟,然后带着她跟随韩漱的脚步到了二楼一个房间里。

房里一张不大不小的酸枝木圆桌,桌边几个人围坐着,不时眯眼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牌面,桌上堆满筹码。

“这就是德州扑克,你大哥他们最近流行玩的。”姜禹悄声在陶然耳边向她介绍。

陶然只回了他一个眼神:我们来做什么?

姜禹只示意她看下去,边看边简单跟她介绍游戏规则。

一轮终了,桌边有妙龄女人看到姜禹他们来了,连忙起身迎上来,“呀,还真是姜禹啊,我听韩漱说你要来还真不敢相信呢!稀客稀客,来来来,一起玩儿!”

一看就是长袖善舞的人,双手十指涂满华伦天奴红,连带着把陶然也拉了进去。

“不,我不玩儿……我不会啊!”

姜禹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没关系,很简单的,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顺子同花谁大谁小就好,玩两局就明白了,我在旁边教你。”

其实规则确实不难,除了计算、博弈技巧之外,还要懂得在对方脸上察言观色,自己也要学着演戏。

陶然刚开始记那些花色大小都弄不清楚了,更不要提做伪装,拿到的牌是大是小都分明写在脸上。

面前的筹码很快输掉大半。

她手心都在出汗,胸口窒闷的像压了块石头,她不知道这些筹码意味着什么,是金钱还是别的,如果是金钱,一个又代表多少。

她就这么哗啦啦的输出去了,周围的人也只是凝神静气地看着。

底牌还剩一张没翻,又轮到她叫注,她几乎想要站起来逃走,没曾想姜禹捂住她的手,把他们面前的筹码一推,“allin!”

陶然愣了,他们的牌实在不算大啊!姜禹凑到她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看起来亲密到极致,实际上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相信我。”

其他人果然被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唬住了,其实最后陶然他们手中也就两对而已,却几乎把之前输掉的全都赢了回来。

韩漱不依不饶,“是不是新手运气都特别好啊,这样也行?我就不信邪了,再来再来!”

姜禹看出陶然脸色不大好,扶她站起来,“今天我们就玩这些吧,我陪她到露台透透气。”

“哪有这样的,赢了就跑!”

陶然伏在露台的石栏上,姜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对不起。”

她回身看他,有些莫名,“为什么说对不起?”

“明知你最痛恨赌,还逼着你上牌桌,是我强人所难了。”

陶然更惊讶了,“你知道?”

姜禹抿了口酒,“你爸爸当年好赌,欠下一身赌债消失得无影无踪,扔下你和你妈妈煎熬受苦,所以你最恨赌鬼和牌桌。”

“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从小的经历、档案甚至班主任评语我都看过了,刚才在你妈妈那里也得到了证实。这种方式大概是职业病,我只想了解你更多,希望你别介意。”

陶然的心狂跳不止,他看过她所有的经历档案,那不就意味着当年她在电视台工作实习的事他也知道?

她不敢看他眼睛,“你没觉得……我的经历有什么不妥吗?”

“家庭的因素不能决定什么,你现在的一切不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因为父亲的事而自卑,“尤其是记者的工作很适合你,一毕业就考进报社很不容易。”

他略过了电视台实习那一段,是本来就没记录还是有人帮她抹去了?她想到大哥,这件事他也是知情的,是他吗?为了让她跟姜禹无所顾忌地在一起,抹去了她实习的经历……

可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想告诉他却又说不出口,就像刚才的游戏,最后一张牌翻出来之前,都不知是会赢还是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陶然。”姜禹没发觉她内心的惊涛骇浪,看到韩漱也走过来,开口道,“今天带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关于地下赌场的案子。”

第45章 卧底

陶然不解,“什么地下赌场?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韩漱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看吧看吧,我就说你会有兴趣,之前没听过不要紧,现在就来拉你入伙了!”

陶然疑惑更深,他们这是有备而来?

姜禹耐心跟她解释,“刚才在你家里,你也听你叔叔提到了,德州扑克最近盛行,尤其是在企业高管、富二代、金融精英的圈子里蔚然成风。有人乘这个东风开设地下赌场,坐庄捞黑钱。”

陶然一骇,“你是说我大哥他们……真的在赌博?”

赌什么,赌多大?赌是无底洞,就算金山银山也能败光,妻儿老小也能不管不顾。柳博延不能变成那样。

姜禹摇头,“我相信你大哥的自制力不是进赌场豪赌的那种人,他应该只是单纯跟朋友小聚消遣,算不上是赌博,你不要太担心。”

陶然这才放轻松,冷静下来一想有些明白了,“你是指有人暗中开设赌场,吸引这些精英人士中赌性强的人入局去赌?”

姜禹点头,韩漱插话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掺合一下?这种新闻对你的专栏可是不错的素材!”

陶然沉吟,没错,客观来说,这种素材写进专栏的确是很吸引眼球,要直接参与的机会就更是难得。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

“你今晚就做的很好,先把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学会,才有上场去赌的资本。”

“可是我赌的很滥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姜禹,“刚才要不是你,也许已经输的血本无归了!”

“不要紧,德州扑克本来就是易懂难精。”

韩漱哈哈笑,“没关系,输了有我表姐帮你兜底,让姜禹陪她喝几杯就是了。”

陶然这才知道今晚的女主人就是刚刚招呼他们上牌桌的美艳女郎,也是韩漱的表姐,一向对姜禹很热情,被他们调侃了好几年。

看姜禹冷冷扫来的目光,韩漱赶紧撇清,“开玩笑开玩笑,我表姐只是喜欢帅哥而已,她早结婚了,表姐夫对她好着呢!”

陶然不在意地笑笑,只问,“然后接下来要怎么办,哪里才是赌场?”

姜禹正色道,“这就是关键,他们场所不定,很多时候都有正当商铺门面打掩护,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收了,很难捉到他们。所以要有卧底,或者说线人在里面,里应外合,才能直捣黄龙。”

“卧底?”陶然虽然觉得刺激又新奇,但这样戏剧化的词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要自己去演绎。

韩漱安慰她,“你别怕啊,这个没什么危险的,我们才找上你,就跟你们记者常作的暗访差不多,不同只在于你得帮着警方采取行动捣毁他们。地下赌场最近实在太猖獗了,姜禹他们那一片就有好几个,这么下去不行。”

姜禹稍稍有些烦闷,点了支烟,吐出眼圈才说,“其实我想也许有更好的法子,不应该让你去涉险,但再拖下去出了更大的案子就很难收场。”

赌场绝对是万恶滋长的源头和温床,贪婪、懒惰、妒忌都是引发其他犯罪的诱因。

“我不怕的,韩漱说的对,我们记者也会面临这种暗访,没有警方保护其实说不定更危险。”她只是运气好,还没遇上这样的任务,一来就是更加艰巨严肃的。

记者果然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姜禹习惯性的蹙眉,她看得出他的顾虑是因为关心她,其实这样就够了。

“地下赌场有他们运营的一套模式,最近大概也听到要严打的风声,他们很少招徕新客,要招也只招女性。警队女性本来就少,所里就小燕她们几个,都是在辖区经常露脸的,很容易认出来,那样更是打草惊蛇。”姜禹确实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可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到时我会到现场,不会让你受伤。”

陶然把手放入他掌心,调侃道,“我明白。你别这样了,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你一紧张弄得我也跟着紧张。”

韩漱站起来,“哎哎,你们别这样,又不是玉观音,搞得生离死别似的。地下赌场里的都是白领金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顶多庄家有点防备,会有警方应付他们。

布局从一家美容院开始。陶然办了张会员卡,下班或者午休就去做脸或者spa。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见她出手阔绰,一来就办下最高额度的年卡,对她很是殷勤,每次都是亲自接待和护理。陶然也很上道,但凡她推销说好的美容品都买下,更是让她喜笑颜开。

陶然当然不会透露真实身份和职业,只说家里是做生意的,父亲哥哥在打理,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暂时只得自己找些消遣。

她天生丽质,皮肤又白又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的确像是养尊处优又刚踏入社会的白富美,正是有钱又有闲,最适合到地下赌场消遣的客人。

据姜禹他们的情报,这个美容院就是地下赌场招徕生意的一个入口,初步获取了老板娘的信任,接下来只需稍稍透露想要一掷千金的意愿就行了,进入赌场只是迟早的事。

陶然演富家女得心应手,她的身世本来也不算撒谎,只是这样嚣张傲慢还真是从来不曾体验过的。

为了不被撞破,她暂时不再来姜禹单位找他,两人约会都约在远离他辖区的地方。

“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陶然有点调皮,“或者说像是要避开家长老师监督的早恋中学生。”

姜禹微微挑眉,“你恋过?”

陶然摇头,“我倒想呢,十几岁时候的感情是最美好最纯粹的,值得体会一下。可是那时候我爸刚离开家,妈妈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已经够辛苦了,不好好读书怎么对得起她?我知道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爸已经辜负过她一回,我不想让她再失望了。你呢?你那时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问完她才发现不对,苏苡跟他就是青梅竹马,上学的时候就应该是互有好感了。

“对不起。”她脸上有一丝落寞,“我不是故意的。”

姜禹没吭声,眼看前面就是公寓楼了,他问,“想不想吃甜汤,或者冰淇淋?”

“想啊!我们现在去买吗?”有甜点可以吃,陶然就两眼放光。

两人手牵手走出几步,陶然接到电话,是美容院的老板娘。姜禹冲她点点头,陶然接起来,那头道,“柳小姐,明天要不要过来试试我们新推出的精油?上回你不是说男朋友太忙,你都勾不起他‘性致’吗?咱们这回的精油里有伊兰香和橙花油的,spa之后渗进肌理,保证他抱着你就不肯放。”

她嗓门不小,姜禹听得一清二楚,陶然脸红的快滴血,“噢……好,我知道了,我明天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说,“你明晚要没事的话,我再给你介绍点新玩意儿,打发时间认识新朋友最好了!”

有门儿!这就是地下赌场愿意接收她入场的关键信号。

陶然沉着以对,“好,我明天一定到。”

收了线,她很高兴,握着姜禹的手摇来摇去,“终于成功了!今晚你要请我吃好的,甜汤我要吃回燕楼的椰汁雪蛤!”

姜禹只是唇角含笑地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倏的涨红,“那个……前面那些是她乱说的,你别听她的。”

“嗯,都怪我太忙了。”姜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牵起她的手,“不是要吃回燕楼?走吧,准你吃两份。”

回燕楼是江临的老字号食府,糖水和晚茶非常有名,因此晚间一直都是客满,没有包房,大厅也吵吵嚷嚷的太过嘈杂,姜禹和陶然只得买了要吃的糖水外卖带走。

偏偏客用电梯还坏了,来来往往的食客都改走楼梯,狭窄的木质楼梯又陡又挤,姜禹想了想,拉起陶然道,“跟我来。”

他带她穿过大厅,又绕了几个弯,来到厨房后面的一个门。

“这里是货梯,咱们从这儿下去。”

陶然道,“这么隐蔽的位置你也能找到?”

他笑,“你忘了我的工作是做什么的?来过一次的地方,里里外外的结构都记在心里了。”

“这里也发生过案子?”

“当然。饭店酒吧,娱乐场所,最容易发生纠纷,人气越旺的地方越是频率高。”

电梯来了,里面只有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像学生的样子,只有十七八岁,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

陶然迈出去的脚步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跟姜禹一起走进去。

第47章 不期

醒来已经是早晨,第一次有男人真正在她住处过夜,陶然还有些恍惚。

姜禹刚冲完凉从浴室出来,身型健美却不夸张,后背是标准完美的v字。她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紧紧拥住这美景,动情之处连指甲印都留在上面,像贪婪的游人路过名胜时忍不住刻下的某某到此一游。

她闭上眼,麦色挂满水珠的健硕身躯扔在眼前晃,也许今天一整天都忘不掉这情形。

再睁开眼的时候,姜禹已经到了床边,“你醒了?要不要我跟你们报社请假?任务是在傍晚,你要养足精神,不能太疲劳太紧张。”

昨晚一时纵情,折腾她到半夜,怕她是真的承受不来。今天极有可能要进地下赌场,他本来就不放心,万一她精力不济出了岔子,他没法原谅自己。

陶然闻见他身上混合了奶油味的橙花香,清爽甘冽,一定是用了她的沐浴露,才会跟她有相似的气息。

看来她要多准备一种薄荷迷迭香的,更适合男士洗浴。

她把重量靠在他肩头,“不用请假,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不能因为跟警方合作就公然搞特殊。”

他手指穿过她的发丝,“那你早餐想吃什么?吃饱我送你去上班。”

“我想吃面。”

“好,我去帮你买,不过要先回我那儿去换件衣服。”他衣服上都是与她交缠留下的香气和汗息,要是就这么穿到单位去,估计要被同事起哄取笑到头大。

“我家里还有面条的,我想吃你煮的。”她还记得上回被他嫌弃厨艺,吃了他煮的面,劲道难忘啊!

“好,我去煮面,你换好衣服出来吃。”

他没有二话,衣服也没去换,江临秋老虎正凶猛,他半倮上身只系个围裙也不觉得冷,站在灶台旁边洗锅烧水下面条,压下两道水闻到面香,旁边又另外架起一口小平底锅煎荷包蛋。

他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有多性感,但陶然倚在门边都要看呆了。

她很给面子的把姜禹放到她跟前的面碗吃到底朝天,咂了咂嘴,“真好吃,我已经原地满血复活了,今天的任务看我的!”

差一点她就要感慨地说出,如果每天都能吃到他为她煮的面该多好,但那不是相当于暗示她想每天醒来都看见他?太不矜持了。

“你不要逞强,记住,你的任务只相当于暗访,摸清赌场的规律,回来报告给我们。在现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从指挥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姜禹的眉心微微拢起,他怕的就是这个,卧底这种事,最怕孤勇,弄到最后变成断了风筝的线,还是握在对方的手里。

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陶然做完精油spa被老板娘引到一个茶室三楼的包间,上楼的时候都一直屏住呼吸,生怕对方从蛛丝马迹里看出点端倪来。

那包间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也是一个大圆桌,旁边每个人都不时谨慎地瞄一眼手中的底牌。

老板娘和庄家嘀嘀咕咕一阵,又谄笑着走过来,“柳小姐,我记得你说过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玩过德州扑克,我就想着介绍你来看看。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不过这里也有规矩,尤其最近查的严,你可别带朋友来,手机也得交出来,这里都有专人看着,散场了会还给你们。”

陶然装得像蜜蜂见了蜜糖,乖乖交出手机,情不自禁就要粘在赌桌上。

赌场无父子,赌场无昼夜。

但她不是真的去赌,顺子同花葫芦于她只是符号,凑成皇家同花顺又如何,散场之前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她意不在赌桌上,且行且退,也不急于求成或者输红眼追本,倒还差不多能维持收支平衡。

晚上熟客更多。谁说这地下赌场只有白领精英,照样也做街坊生意,酒足饭饱之后,甩掉白天庸庸碌碌的不如意,带着手头不多的活钱就要来翻本。

圆桌上的赌客偶有轮换,旁边应该还有其他包间行事。陶然看到她对面坐下一位中年大叔,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夹克,裹着干瘦的身躯,凌乱的发丝灰败的神色,拿牌看牌的样子倒是一眼就知道是老赌客。

“等一下……我跟!”

他一开口陶然就震了一下,心脏像被千斤重的巨石拖拽着往下猛坠。再次抬头看过去,大叔狂热的眼珠钉牢即将翻出的第四张转牌,根本看都不看周围的人和环境,只不过一紧张就不由自主去抓衣服的领口还是让他很快与陶然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

“喂,新来的,到你了,跟不跟?”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陶然灵魂出窍似的愣在那里,机械地扔出筹码。

跟,当然要跟,十几年不见了,不能一转眼就又看不见他踪影。

大叔很快输光手头的钱,想赶本也没机会,只能离开座位,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人家赌,过过干瘾。

陶然把手中两张底牌都快揉碎,在他终于死心转身下楼的当口,也起身追了过去。

她不敢上前搭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看他潦倒的脚步到底要往哪里去。

爸爸,她等了十年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们母女一眼的父亲,竟然回来了!他同她们一样就住在这城市中心的角落,方圆不过几公里的范围,然而没有今天这场不期而遇,却像是永生永世也不会再相见。

她脚步都有些踉跄虚浮,不敢走的太近,又怕跟丢了他,直到见他在街角一拐,进了一家门脸毫不起眼的干洗店。店里做事的是个中年女人,隔的太远陶然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却看到两个人像是吵了几句嘴,那女人拿着撑衣服的杆子不耐地敲打着柜台,他才嘟嘟囔囔地掀开帘子往店后去了。

瞧两人姿态,分明是两口子,一个操持家务生计,一个还耐不住赌性跑去给庄家送钱,怎么能不争不吵?

这样的情形太过熟悉了,陶然看过无数次父母的争执,都是这个样子。

他又结婚了?又有了自己的家庭?抹掉过去就像抹掉一笔赌债,丢下她和妈妈就当人事两清?

陶然站在街角,脸上的泪都被夜风吹干。

卧底行动很顺利,地下赌场的运作规律已经摸清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收网。

陶然表现出众,市局来监督工作的领导都点名表扬她,就等行动成功之后再跟报社领导通气,好好嘉奖她一番,前途无量。

可是姜禹却看出她有心事。

“是不是压力太大?”他递给她一杯热蜂蜜茶,“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阶段,你不参与也问题不大,不如你在家休息两天。”

去赌场熬夜又熬神,她人都憔悴了一圈。

第48章 阻隔

没想到陶然一听不让她参与,反而慌乱,“不行,我要去的,这任务还没完成呢!”

姜禹耐心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庄家有人威胁你,还是有高利贷找上你?”

地下赌庄照样龙蛇混杂,她一个年轻女孩子,会有应付不来的情况都是在预料之中。

可陶然只拉住他的手,“没有遇到什么事,我就是想有始有终而已。”

顿了顿,她又问,“大禹,我想知道,如果赌场被端,里面被抓住的人会受什么样的刑罚?”

“组织经营地下赌场的这帮人已经构成赌博罪,怎么量刑要看检察机关和法官。听韩漱的意思,这回已经算是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三到十年徒刑逃不了,还要缴罚金。”

“那参与赌博的人呢?我是指不坐庄,仅仅来赌钱的那些客人。”

“那也要看情节,如果是以赌博为业的赌棍,或是给庄家提供便利的人可能会治安拘留。”他微微一哂,“你是担心这个?入戏太深了,还是在赌场认识了新朋友,替他们担忧?”

她手心里都是冷汗,不敢告诉姜禹,那种地方也能上演父女重逢的戏码,可是她到目前为止还一句话都没跟那人说过。如果行动到此结束,赌场被一锅端,或许又再难见上一面。

姜禹冷静替她做决定,“好,收网当天你也去,要带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我们要随时了解里面的动向。撤的时候不要慌乱,我们的人进去不会伤害到你,我也在外面。”

陶然点头,偎进他怀里,“大禹,谢谢你。”

谁没有一点执念呢?缺失的父爱,半途崩盘的和美家庭,是她整个童年和青春所有疼痛和不快乐的根源。

她想找回这一点亲情,哪怕只是听一句父亲不足为信的借口,也好过他的人间蒸发。

林淑言也看出陶然心里有事,最近肿瘤细胞反反复复,她的精力也越来越差,只有这个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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