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只听对方正色道:“金木崎回来了。”
陆离的手一抖,小勺轻轻磕了杯沿一下,发出细弱的脆响。
殷樱接着道:“我找来催眠师,替我看看自己在过去数天,到底做过些什么。”顿了顿,她又补充,“因为对于过去mk被收购的事,我在媒体前的发言,甚至我吃过什么,去过哪些地方,我是一概全无记忆。简直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语气有点激动,停了下来。陆离安静地等着她的情绪回复。
殷樱便接着道
:“我记得了金木崎伪装成我私人医生的助手,曾经到过我的办公室。他……像是能够控制人的大脑一样……我相信我的大脑,是被他所控制了的。”
陆离的眼前蓦然出现那家医院,蓝色的瓷砖,蓝色的制服,面无表情的医生护士,没有病患出入……她心念再转,脑中记起金木崎手下杀手g那张酷似穆川的脸,同样的面无表情。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抽紧。
殷樱叹了口气:“更为详细的报告,在我的催眠师那里,我已经把过去发生的事情经过口述,让他记录下来。我可以让他寄给你。”
陆离点点头,又问:“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而不是去找穆懿去商量呢?”
“我知道穆家跟金家的瓜葛,两家羁绊太深,我不愿去趟这浑水。而且,听说穆懿是个做事毒辣的人,我不太敢跟他接触,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事实上,在我被人控制的那段期间,他曾经找过我。”
她只解释了为什么不去找穆懿,却没说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陆离。陆离正想着,要不要再问,却见殷樱浅浅一笑,无限低回,“我是觉得,如果穆川也是跟我一样,被金木崎所控制了的话,当他的原记忆占了上风的时候,他或者会来找你吧。”
她长睫颤动,抬起眼,“或者你可以带我转告他……”她一顿,微微一笑,“还是算了。”
陆离不知说什么好。她却并不懂得这种滋味。穆川曾经说过,她跟哥哥是同一种人,他们是永远不会懂得这种感情的。
、谜(三)
殷樱已是重新换上坦然的表情。她说:“你吃过晚饭了没?我现在就让催眠师叫人把报告送过来,我们可以边吃饭边聊。我也饿了。”她狡黠一笑,拿出手机。
陆离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淡褐色头发蓬松地披散,如同洋娃娃,淡金色裙子把她的肤色衬得尤为白皙。
她个性落落大方,语气坦荡,并不像所想象中的诸多恶习的富家小姐,陆离不禁对她大有好感。她如此年轻,如此美好,想必为她而迷倒的男性,必定难以计数。但她的眼角却藏着些许憔悴,不知是否为了穆川一人。
殷樱在轻声耳语几句后,却对着电话那头,震惊地捂着嘴巴。陆离不安地看着她,见手机从她手中缓缓滑落,掉在沙发上,再掉落木质地板,铿然有声。
她看着殷樱,以眼神询问。
“接电话的是催眠师的助手……她说,她说……龙医生被人发现伏尸办公桌上,房中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又说……这个星期内施行的催眠术报告,全都人拿走。”她的声音局促不安,说罢,紧张地看着陆离。
她们都骤然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已经接近二人。
“你来的时候,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你吗?”陆离轻轻按着她的手,试图让她放松。
殷樱摇摇脑袋:“我没留意。”
“你先在这里,别离开。”陆离掩饰着脸上的不安,站起身来,想为她倒杯牛奶。
她不确信,在mk已经被收购的情况下,金木崎在发现了殷樱已经回复记忆的情况下,是否会把已失去利用价值的她杀掉。她在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大盒牛奶,撕掉开口,边倒着牛乳,边想着。
客厅中,却听有什么东西掉落一样,殷樱失声喊道:“穆川?!”
陆离手一抖,意识到什么,忙转身奔出。
在客厅中央站着的,是如同机械人一般的杀手g,手上拿着枪,指向殷樱。窗户敞开着,外面的风肆意刮入,高高扬起窗帘。g背对窗户,风刮打着他坚毅不动的后背。
风声呼啸而过。
一声闷响。
殷樱含笑,脑门正中现出一个血红色的窟窿,身子却是朝前倾倒,扑入g的怀里。g不避不闪,却是伸手接过了她的身体。
他低头看她,仍是面无表情。
“你就是穆川吧?”她想要伸手抚摸他的脸,却绵软无力,“我知道父亲是谁杀的,也知道你们兄弟想用我吞并mk集团……我并不笨,我只是对你……”
她
无力地笑着,双眼闭合,嘴角含笑,眼角却是湿润的,终于流出泪珠。
g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的脸孔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这条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无数次任务中的一个。但为何……
陆离呆呆地立在门边,看见有泪水自g的眼角滑落。他的眼中闪过愕然,自己亦是疑惑。
、觉醒
深夜里醒来,陆离似乎仍看得见g眼中的那丝错愕。那张与穆川别无二致的脸,浮现眼前。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深深地不安。待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抬起头来,见到墙壁上的钟指向2点。她觉得有点渴,但仍是一动不动地在漆黑中坐着,不敢出去,似乎殷樱的灵魂仍在这屋子里,悲凄一笑。
她只记得自己呆呆地,倚在门边,眼睁睁看着g娴熟地处理掉血迹,处理掉殷樱的身体,又看着g一言不发地离开。然而他临行前那目光,又再度让她生疑——他临去一瞥,环顾这屋子,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曾经来过这里。
此刻,浓重的黑暗中,只有指针哒哒哒走动的声响,还有她心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声音。
g就是穆川。他就是穆川。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益发鲜明。即使他亲口说自己家人被西京门所杀,说他自小在金家长大,但他的确是穆川本人!
她伸出手到床边,想要打电话给穆懿,赫然想起她的电话邮件全部处于金木崎监控之下。想了想,她走到书桌前,拧亮台灯,开始写信。
她先写了一封给文希:“文希,请把这封信转交给穆懿。不要问原因……”她简单交代,叠好信纸,才开始写信给穆懿。
在给穆懿的信上,她只写了一个偌大的g字。
她叠好信纸,拉开抽屉要找信封,却听到外面的风声刮得厉害。她突然警觉,忙把信放到抽屉里,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客厅里,默默地站着一条人影,跟她打了个照脸。
“统主让我带你回去。现在。”他的语调仍是g的,冷而坚毅,然而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温度。
“现在?”她有点讶异,心下想:或者跟殷樱的事情有关。
g的声音冰冷,紧巴巴:“是。你怀了穆懿的孩子了。”
陆离觉得心里噗的一声,像被戳了一下。
怎么可能?!
她空洞洞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g正在盯着自己。他的眼睛似乎更往常不一样,仿佛被全部抽空的灵魂,一点点地被灌注回去。
陆离回过神来,低声道:“我明白了。那么,我进去赶快收拾一下,就跟你走。”她说着往房间走,经过cd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上面信手翻出一张皇后乐队的cd,
塞到机子里,按下播放键,而后转身回房。
巨大的音乐声中,她回到房中,拉开抽屉,在给穆懿的信上飞快地添上一行,然后叠好。她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从文希那儿借来的书,把两封信夹在里面,放到书架上。然后才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抓了几本书,便挽着袋子走出来。
她看见他虽仍是站得笔挺,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肌肉,似乎都不再那么绷紧。他见她出来,便看向她。
“我们走吧。”她说。走过去,停下音乐。
“那音乐,我以前从没听过,但是我对所有旋律,所有歌词,都记得清晰……”g在身后说。
陆离背对着他,慢慢站起来。
“就好像,我的体内住着两个人一样……”他的声音仍是机械式的。她转过身,却见到他眉宇间的迷惑和痛苦。
“还有下午我所杀的那个女孩子……为什么我会突然流泪?我明明第一次见到她……”
陆离轻轻地走过去。
她犹豫着,走到他跟前,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肘:“我们走吧,穆川。”
他的脸上蓦然阴晴不定,似乎暗示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什么。良久,他又回复那个没有灵魂的g,声音冰冷,甚至带着厌恶,“别把我跟西京门的人混为一谈!我厌恶别人说我长得像他!”
陆离猛地却步。
“我有时候会对金堂和周围的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轻蔑,甚至想投靠西京门……”他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我的家人明明是被西京门所害的!我从小就在金堂长大……”
陆离看着g的脸上阴晴不定,像有无数颗小小焰火要炸开。她心里想着:他的情感跟记忆像是一双手套的左右两只,形状相同,互为正反——那剧烈的爱与恨全然一致,然而对象却截然相反。
怀着这样的记忆,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她默然不语,抬头却见g盯着自己。她并非不想把他体内的穆川引出来,但如此相逼,让他痛苦,她却并不忍心。
“我给你倒杯水。”她转身要往厨房去,却被身后的他一把拉住。
他沉声说:“我常常有一些很奇怪的、跟自己很不像的想法,比如说,看着你的时候……”
她一怔,未及回过神,已被他拉到怀中。他的手臂把她锢得紧实,垂首看
她,“有时候看着你,我会莫名地感到一股愤怒。”
那语气是如此熟悉,像是那个孩子气、爱耍脾气的穆川再度回来。她感到他锢着自己的力度是那么大,几乎让人窒息。只见他狠狠地,眼里的火像要燃成灰烬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如果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我会忍不住捏碎你。直到听到你有了穆懿孩子的消息,我想亲手捏碎你的冲动,更强烈了……”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他松开手,沉声道:“抱歉,我肯定又说了奇怪的话了……”
他后退几步,倏然转过身子,不去看她,只冷声道:“我们快走吧。”
、夜宴
甫一进去,陆离便嗅到鲜果桃味,甜腻得像少女的血。
偌大的餐室,天花板上的瓜皮吊灯兀自华丽,却只满室盈盈暗暗。木质长桌对面,金木崎的脸湮在昏暗灯光中,只见一头浅色栗发。在他身后,数名穿深色西服的男子,面无表情,依照一定距离相隔展开,双手负背。
他用白色手帕按了按唇边,朝长桌那边一展手:“请入坐。”
直如鸿门宴。
她稍迟疑,身旁的人已为她拉开椅子,无声的压迫感,待她入座。
她坐下。
室内的灯光稍微明亮了些。灯影中,金木崎正灼灼望向她。
嘴角含笑,他轻声道:“我调了些鲜果桃味的鸡尾酒,但你怀着孩子,还是一点点酒精也不要碰的好。”说着,他嫣然一笑,握着杯子,轻轻啜饮。
身旁的侍者上前,揭开每一盘食物上的椭圆盖罩。看着那一味味食物,陆离脑中只不断出现穆懿那句话——
“只要让女人在怀孕期间服下,那么她肚里的孩子终其一生,都离不开这种药了。”
那边厢,金木崎脸色平静地叉了一块牛排,放入嘴里,“你现在怀着孩子,不吃点东西,对身体不好。”
陆离仍是一动不动。
“放心吧,这里没有食人鱼。上次我喂那群杂碎的时候,有一条跃上来,咬了我的手指,我已经把它们都弄伤,丢到海里喂鲨鱼了。”说罢,他微微一笑,两手手指交叠,托起下巴,“如果你不吃东西的话,缺乏营养的孩子出生后,可没有他父亲那样健康漂亮呢。”
陆离心知,如果她不吃东西的话,他将会怀疑。
她轻轻拿起汤勺,开始喝盘里的汤,金木崎一笑。
每一口吞咽下去,都像在击打着肚中的孩子。她努力压抑着这种心情,只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她试着跟他交谈:“你接着打算怎样?让我去告诉穆懿,我已经有孩子了吗?”
“原本如此。不过现在……”金木崎微笑着,“我要去一趟意大利。但是我不放心把你放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怕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跑了,你的母亲跑了,穆懿把我在这里的东西都抢走了……”
陆离心头一颤,听金木崎道,“我要你陪我去。”
“可是,我
快要考大学了……”她一怔。
“啊,优等生真是特别麻烦……我已经为你办理了退学手续。”金木崎看了她一眼,扬起下巴,无视她的一脸讶色,只淡淡地摊开手:“吃吧。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上弦月(上)
得知陆离办了退学手续后,文希心头升起一丝不安。她们两人身在不同学校,但每个周末都会见面,但上个周末却是个例外。陆离没来找自己,家里电话也没人听。她心神不宁,连身后的同学跟她说话都没听到。
“喂!”
身后的同学拍了拍她肩膀,她唬得一下跳起。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最爱聊八卦的吗?这两天怎么都没精打采的?”女同学直笑她。
她摇摇头,挤出笑意,“没什么,睡不好呢。你们在聊什么?”
“还有什么,不还是mk女总裁殷樱尸体被发现的新闻吗?真够邪门的!她爸死没多久,她也死了,不知道得罪了什么……”胖胖的男同学在她面前扬着报纸,被她一把抓去,贪婪地看着上面的每个字。
她的心一截一截地往下凉。
直觉告诉她,陆离的事情跟这必定有联系。
整个下午,她都无心上课。下课铃声一响,便往陆离家奔去。
没有人。
她掏出匙包,拿出陆离给自己的备用钥匙。
哪里都不见人。但厨房里还有放在水槽里的咖啡杯,垃圾桶也还没满,似乎她走得很匆忙。她有点心急,在她的书房里焦虑地来回走着,咬着指甲。
一眼瞥见书架上,自己借给她的那本书。那本漫画书,被单独搁在陆离的那套插图版剑桥史之间。这不像她。
文希好奇地把那本书抽出来,两片纸从里面掉了下来。
穆懿搁下报纸,信手点燃一根烟,步出露台。
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既是为穆川失踪的事,也为殷樱被杀的事。两人是城中知名的情侣,警察无法不把他们的事联系到一起。但他们也找不出来更多的线索,也只好作罢。
警察出示给穆懿的殷樱尸体照片,他早从手下搜集到的情报中看过。警察没有出示的验尸报告,他亦看过。
那样的枪法,他太过熟悉。
那是穆川的手法。
他用手指拢过头发,看着远处钢筋玻璃立面,以及点缀其间的不眠灯海,浮沉迷幻。他吐出一口烟,细细理清思路。
就在殷樱死前三天,一家美国公司完成了对mk集团的收购。死前12小时,她的私人治疗师被发现伏尸在办公室,关于殷樱的报告同时不翼而飞。
另一方面,负责陆离行踪的手下报告,说有人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并且已经不在公寓。
他轻轻捏着眉心。
就在这时,门上有人轻轻敲门。他转身,手下一脸战战兢兢。都知道统主此时事多心烦,没人敢打扰,便打发了最好欺负、也最忠心的龙一过来通传。
“一个女孩子在门外,想要见统主你。她自称是陆离的朋友……”
穆懿赫然回身。
、上弦月(下)
文希把信交到穆懿手中时,手指轻轻抖动。
这个男人,不言不语,眉宇深深,比穆川更有压迫感。站得离他那样近,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尽管陆离从来不提及他们的事情,但她也隐约知道他们是杀手集团,而穆懿就是这个杀手集团的统主。
她偷偷地瞥着他,却见他的眼中有震动之色。
他把信纸揉在掌心,肃然道:“我知道了。”
文希突然紧张起来。
她曾经见过穆川看着陆离的眼神,她知道他对陆离的感情。他会为了陆离,不杀自己。但是穆懿呢?她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乱跳,却听穆懿淡淡地吩咐:“把她送回去吧。”说着背过身子,只留下一句,“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文希觉得有些诧异。当初她跑来这里找陆离,不过见了穆川一眼,她已大为紧张,可知穆氏兄弟的可怖。此时穆懿竟然不发一言地,要放自己走?
她没多想,像是怕对方改变主意,对着他鞠了一躬,忙回身朝外面快步奔去。
穆懿的身子陷入沙发中,用手掠了掠头发,他把那张纸摊开在眼前,反复地看着纸上,大大的g字下面,匆促间写就的两行娟秀字迹——
“我有孩子了。
你面前这个女孩子,放她走。”
他嘴角一扬,手指间的香烟竟是微微颤动。身后,龙一从黑暗中趋前:“统主,刚才那个女孩,要不要……”
穆懿全然没听到,只凝神盯着黑暗中的一点,心驰远方。龙一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他这听到对方的话,摆了摆手。龙一知道他自有安排,于是便要悄声退下,忽听得穆懿又道:“当年我和穆川的检查报告,替我拿来。”
龙一应声,正要退下,忽听得穆懿又道:“还有件事要你办。”
、少女与杀手
刚踏入庭院,忽一道黑影晃过,一只狼犬朝她直直扑来!文希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举起书包去挡,却听一人叫唤。听得那狼犬低呜一声,便没了声息。
她战战兢兢地放下书包,抬头见到那瘦削的年轻人,正俯□子,安抚着狼犬。
狼犬安静地蹲在他脚边。
文希看着那侧影,只觉得心头小鹿乱跳。
男子侧过一张脸,直直盯着自己。那张脸,跟她这两年间脑中不断回想着的那副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走吧。”身旁却有车经过,车上的人探出脑袋,是奉了统主的吩咐,要把这女学生送回家去。那人一辆不快,庭院中垂立的众下属亦面露疑色,不解为何统主遣个堂主去送一无足轻重的女学生。
“堂主,要不要我们跟着……”一个属下探头探脑地问,被车上那人大声骂回去,“跟个屁呀!又不是什么大任务!”
文希有点怕这人,踟躇着,终于上了车,却一而再地用眼角余光去看站在一旁的k。
k也无声伫在那里,直看着她所坐的车驶远。
文希趴着车尾的玻璃,巴巴地看着,直到他的身影融入夜色中,才颓然回头。
车子摇晃,外面闪过大片大片的树影,灯影,以及无尽夜色。车厢内暖暖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默默垂着脑袋,不知外界何事。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响,车子急刹车。文希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前座上。乍然抬头,见一辆汽车迎面驶来,车前灯光像要劈开前路。
车门猛地打开,跳出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持枪拦在车前。
那人身形无声移动,枪口已经移近。
前座那人大怒,大骂着,“竟敢埋伏老子!”猛地抓起一把枪,一脚踢开车门,侧身扑出。
瞄准,发射,闪躲——
然闪避不及。
对方扣下扳机,他便应声倒下。
千锤百炼的手法。
文希紧紧抓住书包,屏住呼吸,眼下打量了一眼四周——眼前只有大树,被遗弃的废仓库,路边无人住的铁皮屋,延伸着粗大铁丝的网。
是的,若不是荒芜人烟之地,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知道自己逃不过,眼眶涌上泪水,心里逐一向爸
爸妈妈和好友告别。如果,如果知道自己今天会死,她一定对他们更好,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跟爸爸顶嘴,不因省钱而错过喜欢的演唱会……
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刚刚一定会跟k说话。起码,一句也好……即使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时,那戴面具的人已一步步走近。
她紧张地蜷起身子,靠着座垫。
他走近,打开车门,一手把她揪出。她怕极,但仍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只任由对方揪着她的手臂,把她扔到他的车上。他也飞快跳上车,把车驶走。
车子驶离不到半分钟,身后一阵剧烈爆炸响,冲天火光随声亮起。
从车头的挡风玻璃和两旁车窗望出去,只见云层厚重得像要坠下,道路两旁灰蒙蒙,空气冰凉涌动如波涛。文希像心头被攫住般,无法呼吸,只紧紧抓住车头上方扶把。
一个急转弯,她猛地栽到他身上,忽地感到那气息既陌生又熟悉。她既迷惑,又紧张,抬眼看时,发现对方已经摘下面具。
在她被泪水模糊掉的视野中,这人长着一张酷似k的脸。
她怔怔,用手指揩揩眼角,再度抬头。
不,他就是k本人。
这时他微微侧过一张脸,似在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她。
“已经没事了。”他语气生硬,像是不适应跟女孩子说话,“现在不能直接送你回家,得先到一个地方,把车换了。”
两年不见,他的中文已经大有进步,只是口音古怪。听在她耳中,却让她心头一暖。因着一直害怕的心终于宽了下来,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别哭了!”他低声斥道,表情却是不知所措。顿了顿,又说,“好好哭吧。”
文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k眼底疑惑,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未几,文希垂着脑袋,低声说:“你到哪里都可以。我跟着你。”
、穆家后人
听下属报告k已经解决掉西京门下的内奸后,穆懿默默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属下们各怀心思,无语退下。只有龙一没退下,看众人离开,才向穆懿报告,“收购mk集团的美国公司,资料已经在这里。”
穆懿接过他递来的资料,对方继续道,“那是一家由意裔黑手党操纵的财团。说起来,mk赌场还跟他们有合作关系,只是他们一直想收购mk,殷樱老爸没肯。”
穆懿却冷不防问:“对于前阵子意大利黑手党教父被捕一事,你怎样看?”
龙一毫不犹豫:“各大暗黑集团相互制衡的时代过去了。新一代教父之争,正蠢蠢欲动。”话音刚落,他蓦地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那么金木崎在此时前往意大利……”
穆懿背对着他,龙一只见到他指间的烟头,在暗夜中闪着橘色的光。他听到统主低声说:“金木崎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
半晌,穆懿朝露台外掷出点燃的香烟,它咝的一声,消失于暗夜中。他蓦然回身,“查出金木崎母亲的资料。”
龙一朗声应是,然后又递上前两份资料:“这是两位统主当时的检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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