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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烨打断我,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垂暮的帝王,斜阳深殿里孤身徘徊,威严仍在,却在求一方怜惜,他只是道:“绿开,我想吃你做的小羊排。”

然后,他不等我拒绝,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世上,别人怕他敬他害他,唯有我怜惜他。

“你们还真是夫妻情深啊。”

“你不用嫉妒,我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因为亏欠我,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程烨不会爱我,也不会爱你,他的爱情,已经在那场生日宴会上死去了。”

我不能再惹怒杨菲,如果我想活下去,我就不能刺激她,甚至还要取悦她。她已经疯了,为程烨而疯。果然,杨菲的脸上现出缅怀和悲伤的情绪来,还带点高兴和自得,这下,我真的有点可怜她了。

韩雨坐在我身边,开始慢条斯理地等着我发作,我像个濒死的动物,没有飘飘欲仙,只有无尽的疼痛和寒冷,他却用狰狞兴奋的目光看着我,真是丑陋,杨菲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第一次并没有多少难受,但是,两三次之后,我便开始产生了幻觉。我的骨头里面像是长满了一窝窝的虫子,生不如死,世上还有比这更肮脏的么,世上还有比这更丑陋的么?

他们也知道我的身体受不住,所以给我带来了药和热水,我还不能死,否则,杨菲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我躺在海绵垫上,死活不愿躺到他们那张床上去,即使遭遇的会是韩雨突如其来的暴力,我也不反抗,也不嘲讽,我只是像死去般,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小方天空,从白天变成黑暗,从黑暗变成白天。

太阳会累么?太阳永远不会累,但是人却会。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堆从内到外都开始腐烂了的空壳。毒品在我的肉体发芽生根,它们蚕食我的身体,又开始摧毁我本就紧绷的神经。

杨菲偶尔会来,却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有时候她会对着我大发雷霆,刻毒地挖苦我,有时候,她也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像条狗一样蜷缩着吸食毒品,她以为我不知道,总是在毒瘾发作时还要先过来踢我两脚,一旦确认我不会醒过来,就会长松一口气,然后开始她的堕落。她不想在我的面前露出丑态,却又总是被我看见,只是我不说,她也就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两个都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为了同一个人,这样的罪孽,太深重了。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躺在脏乱的大床上,两条腿大大的张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着,脸上是飘飘欲死的表情,嘴里喃喃叫着程烨的名字,一遍遍问“你爱我吗,你爱我吗?”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冷,我不想变成那样。我有的时候会想,若是她当时接受了程烨的求婚,结果会是怎样?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璧人,而我,嫁给一个平凡的人,相夫教子,在某个下午,想起曾在我怀里哭泣的少年。

她吸完醒过来之后,又会过来踢我两脚。我总是一动不动闭着眼任她作为。我知道,她总是在暗中与我较劲,可是我根本不想和她比什么。我们是从未交过锋的情敌,却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她有的时候,会把程烨的话录下来放给我听,录音里面,她问程烨,他到底爱的是谁。程烨便会道: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说了你就会相信,还是我说了就会成为真实,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再来问我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不敢逼问程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爱的是谁。程烨是个很强势的人,他不说明白的话,就是最大的让步。她怕问出来的答案,会让她伤心,让她绝望,所以这样最好,话不说明白,有遐想和猜测的最大空间,给自欺欺人留最大的余地。

她对程烨,是又爱又怕的,这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她不接受以前那个孤僻深情的少年,后来却依附在这个无情狠绝的男人身边,因为她的人生从来不缺少深情地爱慕者和追求者,少年的程烨也只是优秀了那么一点。在她看来,没有野心的男人都是平庸的,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她给了少年刻骨铭心的伤害,宁愿要少年恨她一辈子,也记住她一辈子,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她要少年以后的遇到的女孩都不如她,要少年只能爱得不到的她,活在对她的怀念和憧憬中。后来,程烨变得强大了,他的魅力足以征服她了,但是他却又变得无情了。

,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总是想靠征服优秀强大的男人来证明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只是,她的算盘打错了,程烨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他孤独,他凶狠,他杀人不见血,他热爱复仇与战斗,连昔日最爱的人也不放过。所以,她惨败,连半点恩慈都不剩。我羡慕过她,嫉妒过她,感谢过她,讨厌过她,唯独没有恨过她,即使在我嫁给程烨,而他们总是成双入对的时候,我也没有半点恨过她。因为,我知道,我该恨的不是她,我应该恨的,是程烨。没有她,还会有其他的人,所以,我不恨她。

她知道程烨从不会被要挟,不会说违心的话,所以,她很相信程烨是爱她的。她觉得她赢了我,因为,至少她曾经拥有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全部的爱情,她拥有他最美年华的全部爱恋,而我,不仅付出了那么多,还什么都没有,甚至被伤害被厌恶,得到的只是愧疚,所以,她志得意满,头颅高高扬起,仿佛又是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上帝眷顾的女子。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把杨菲看得这么毒,因为世上最喜欢看女人的是女人,最讨厌女人的是女人,最能看透女人的还是女人。所以,女人和女人之间,尤其是情敌之间,仇恨最大。

我什么也不想,我总是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就是漂浮在地狱边缘的黑暗河流上,浮浮沉沉,每当我想要睡过去的时候,就有人在我耳边问我:你舍得他么?

舍得么?

呵,怎么舍得。

v灭世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5:05

毒品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我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头发被我扯得满地都是,手指也断了两根。醒来之后,我就看见韩雨笑得像个疯子,凝视着我,似是赞赏又似是遗憾道:“不愧是程烨的女人。”

然后,他把我乱得像一团杂草的头发梳整齐,又帮我擦干净脸上的血,接着就开始露出禽兽的面目,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而愚蠢:“我都已经等了那么久,实在是没有耐烦心了,虽然我不愿意上一个疯子,但你不同,你是程烨的女人,你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都要狠。”

我开始笑起来,像个疯子,像个傻子。

他问我:“你笑什么?”

我的声音很平静,身体任他摆布,道:“我笑你永远只能被程烨踩在脚下,他不要的女人你当个宝,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程烨呢,只要他动动手指她就能千依百顺;而他不喜欢的、想甩都甩不掉的女人你却要用强才能得到她的身体,还是他早已厌倦的,你真可悲。事业上,你不是他的对手;情场上,你是他的手下败将;就连强*奸,你都只能用他剩下的。”

我骨子里,是一个极度偏执疯狂的人,否则,我对程烨的爱情不可能延续到现在,我和程烨之间的纠葛也早就断了,我对程烨的冷漠也早就发疯了。

他脸色阴沉,动作停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又咳了起来,我十分恨自己这种无能和无力,斜眼看他,笑道:“你也就只能拿病人撒气,有本事你等我康复了,我未必就会输给你。”

他一把攥住我的头发,我感觉头皮都快被他揪了起来,笑道:“怎么,是不是说到了你的心坎,你害怕了,恼羞成怒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叫一声,然后开始原形毕露,穷凶极恶般对我。

我嘲讽地看着他,既没有屈辱,也没有恐惧,只是道:“韩雨,你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呢,你这样连j□j都不算,充其量也就只是奸尸。难怪,谁都看不起你,我都有点可怜你了。”

他的牙齿咯咯发抖,脸开始扭曲,汗水全都滴在我的脸上,肩膀上,我感到全身一震难受。他的眼睛赤红,身体剧烈地打起摆子,像是寒冷,又像是热得受不了。他的手指痉挛成一团,鸡爪一样,嘴角歪斜,流出涎水,眼珠不断地往上翻,两只脚在地上像船桨一样毫无章法的在地上划拉。我知道,他这是毒瘾发作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一翻身立即爬起来,因为躺得太久,腿骨发麻。我使劲剁一剁脚,一瘸一拐地跑到床边,钥匙就放在床头柜上,因为我长期生病、挨饿受冻,根本没有力气逃逸,所以他们看我倒是看得并不紧。

韩雨爬了起来,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一个恶鬼。他已经顾不上我了,我知道,毒瘾一上来,神仙都要堕落。他开始翻自己的包,掏出一袋白粉,我不能等他恢复,那样我肯定跑不远,这儿应该远离市中心,也许是某个荒山野岭,我若是跑不了多远就被他追到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眼里露出狂喜和贪婪的光,抖得像筛子的手几乎都拿不住,就在这时,我看准位置将那一小袋白粉抢过来,他大叫一声,表情凶残,像一头发疯的熊一样向我扑过来,我双手一用力,袋子被我撕破,细白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像一场罪恶的白雾。

“我的宝贝”他怪叫一声,跪在地上,撅着腰臀,像一条狗一样开始在地上舔舐。

我抓起衣服和他掉在地上的手机立即跑,光着脚,也顾不得疼痛和寒冷。他已经顾不上我了,我打开门,立即跑到外面无边风雪之中。

四野茫茫,山野树林,都被白雪覆盖住了。地上的雪不算太厚,我的双脚陷进去,湮没了脚上面的污秽的痕迹和斑驳凌乱的血痕。那一刻,看着这纯白的琉璃世界,我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雪地里,哭了出来。我捧起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我开始找出山的路。

我跑得很远,没有方向的乱跑,开始拨打110,我的声音嘶哑难听:“救救我,我被人绑架了,我不知道这儿是哪儿,这儿是一座山,有一个废弃的工厂。”

接线员立即道:“你不要害怕,先冷静下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叫艾叶,我很冷,你们能不能赶紧来?”

“小姐,请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你这个号码我们刚才。。。。。。”

我的毒瘾已经开始发作了,血液里似乎有无数虫子在钻在吸食,我几乎都握不住手机,对接线员吼道:“我快死了,你们不要来了,就让我死在这儿吧。”

说完,我就挂掉电话了。我变得暴戾,甚至,我还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我跪倒在树下,嘴角开始湿润,我的手里还握着刚才那袋被撕开的白粉,还有一点点,我的眼前世界都模糊了,只有那点白粉,极乐的诱惑。

我竭力克制住自己,然后将外衣脱下来,墨绿色的呢大衣上面满是牙印和撕咬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烂成一缕一缕的,有的地方破了洞,那是被咬碎的,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件衣服是圣诞节前两天程烨给我买的,我第一次穿,现在,就像是被一只凶暴残忍的疯狗给撕碎了,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破洞和布条,我就能想象当时自己恐怖的样子。

眼泪和鼻涕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抓起雪就往脸上狠狠地擦。擦完之后,我瑟缩的蜷成一团,双腿分开,跪坐在小腿上,将大衣罩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我开始颤抖着打开那包毒粉,我一边哭泣一边贪婪而满足地舔着手指上沾着的白粉。

“爸爸,妈妈,原谅我,原谅我”我仰起头,一边发出哭泣般的j□j,痛苦而欢愉;一边喃喃喊着。我知道自己的样子现在有多不堪,但是我却可耻地笑了起来,因为那虚幻的欢愉。

手机一直在脚边响着,我什么都不想管,放纵自己堕落在罪恶的快感里。

“小开”我恍惚听见有人在喊我,我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没有见着人,然后我便继续舔纸袋壁上沾着的白粉。

“小开,小开。。。。。。”

我突然停下所有动作,跪在地上,将头掩在衣服下,拿雪洗我的脸,全身都在颤抖,哭泣道:“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爸爸,爸爸。。。。。。”

我转过身来,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的空白停顿,我仿佛看见他身后的世界坍塌,地下的黑暗全都涌了出来,黑暗中一个蓬头乱发、形销骨立的幽灵浮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边是糊得到处都是的粉末,还有贪婪舔舐的痕迹,脸上身上都是抓痕咬痕和淤青的伤。她衣不蔽体,双腿j□j,她在他的脚下,肮脏丑陋得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臭羊,张着嘴惊讶而恐惧地看着他,没有牙齿。

我几乎晕厥过去,想大喊,却笑了出来,我指着他,然后用衣服把我的头全裹住,只露出我的一双眼睛,平静道:“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要过来,我挡住他,捡起手边的石头举在太阳穴的位置,道:“你别过来,不要想着欺负我,你如果欺负我,我就死给你看。警察。。。警察很快就会来的,他们会来救我,我不要你管。”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转过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程烨,我不想看见你,我有多恨自己。

我咬住自己的手腕,右手的石头固执地举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警察,很快会来的,我要干干净净的站在程烨面前。可是,程烨,我想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梅绿开了,我的身上,满是尘埃和污秽。这场白雪,能够洗干净么?白雪也不能,爸爸不会原谅我的,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哽咽一声,咬得手腕血肉模糊,雪地上是一行血迹,凄艳又炫目。他跟在我身后,就在几步之遥,我不让他靠近。

“绿开,你不要我了么?”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问我,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和悲伤,我顿时就心软了,尽管脑子一团乱麻,但是心却先斩后奏地做主了。

我也哀恳他:“你等等,好不好,我把自己弄干净,我的身上很脏。”

“我不看你,我背着你出去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一样哄我,他从未这么温柔过。我感觉自己开始动摇了,他说了,他不看我的。

但是很快我又固执的坚持:“不,我不会跟你走,我会等到警察来。”

“绿开,求你了,跟我回去吧。”他从未求过人。

我刚想开口,先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窜了上来。我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打过,头脑发麻,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加快了步伐,他在我的身后,我对他道:“程烨,如果你不想逼死我,就不要跟着我,我不会死,我会等着警察来。”

这样的遇见,像是灭世。

v一生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5:58

我奔跑起来,积雪下面是石块和枯枝,我的脚被刮伤了,血就一直流。

我知道程烨在后面跟着我,他不敢靠近我,我已经疯了。

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举着石头,开始刮自己身上的乌青,那些虫眼一样的针孔,我想把它们刮除,我怕有虫子会从里面钻出来。

我开始干呕。

身上的剧痛让我有一种恍惚的兴奋感,我开始吮吸手腕上流出来的浓血,我的嘴巴牙齿上全是血。我疯狂的往前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快的速度,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让他看见我,不能让他靠近我。

我精神错乱,简直像个疯子一样,谁都抓不住我。我在极度的激奋和恍惚中,摔下了山坡,陷落在雪堆里。

然后,我看见了杨菲。

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的脸上是绝望过后的麻木和冷漠,她看着我的身后,然后露出了奇特的笑容,诡异而满足。

她的手高高扬起,手里是一把匕首,在微微刺目的阳光中冷冽耀眼。

那是刚结婚的时候他去外地玩回来的时候带给我的匕首,当初我还想,那是不是他明目张胆的暗示,暗示我赶紧了断自己,可是我没能如他的愿,我倔强的活着,我总有些不甘,一想到不能再见到他,四肢百骸就涌起绵绵不绝的疼痛。我不恨他,一点也不恨他,甚至有些爱他这种孩子气的举动。

他送我匕首的时候,我笑的很开心。我对他说:匕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匕首呢?很漂亮啊,从小我就希望有一把这样的匕首了,谢谢你。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然后嘲笑我:神经病。

他笑起来也是那么的好看,我舍不得恨他。我想,已经有那么多的人恨他了,我不能再恨他,我要给他我全部的爱。其实,后来想想,他又怎会做这么幼稚愚蠢的事情呢,是我错误的度量了他。我总是自以为是的对他慈悲,到后面,却发现自己总是在唱独角戏。

无论初衷如何,终于,那把匕首还是插到了我的身上,这真是一件命运般巧合的事情,我是一个很怕痛的人,但是我却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越痛越要忍,骨子里带来的执拗,譬如说折断了脚趾,平常人都总是在第一时间大声叫出来,而我却会紧紧闭上嘴巴,越痛忍得越狠。所以,从小到大,父母都以为我不会生病,一帆风顺,只是我习惯对自己狠了,不会以委屈伤痛来要挟恩宠,这真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反而是小痛,忍受不了,但是小痛大惊小怪的话又显得矫情。所以,我会因为小的委屈而流泪,大的悲伤我反而只会沉默,当痛苦太过巨大的时候,什么语言都显得薄弱和无能。

所以,那一刻,我没有叫出来,我看见一方深邃的幽蓝色天空,那么明静,仿佛蛰伏在镜面上的温柔眼眸,真美啊,那一刻,我突然笑了起来,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我跌落在地上,意识渐渐走远。

我听见一个崩溃的声音,我只是用衣服把自己的脸盖住,我看见杨菲的脸上满是喷溅的鲜血,她大大地地瞪着眼睛,空洞枯槁的眼里露出害怕和无助,又有一丝奇异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似乎沉重的外壳因为流失的内里而变得干净透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还有一声又一声的呼啸,那是我的名字。

我很疼很冷,但是我叫不出来,我张了张唇,口腔顿时灌进一大股冷空气,我的心肺都痉挛了。我努力睁大眼,朦朦胧胧中,看见有一团模糊的身影向我跌跌撞撞跑过来,疯了一般。我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在我睡着的时候把衣服和钱放在我的枕边就要走,我立即醒来,追着爸爸跑,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追,终于,我被遗弃了。

我很想告诉他,不要跑得那么狼狈,你可以慢一点,我会等你,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我不会遗弃你,永远不会,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我爱你,程烨。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若是我在临死之前还不能躺在你的怀抱告诉你我爱你,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我曾在一个又一个白昼,一个复一个夜晚想,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想,那样,那样的话,我会是因为幸福而死去的。

我因为即将死去而得到幸福,我的幸福我愿意用死亡来换取。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样子,我感觉有一件大衣盖住了我的脸庞和身体,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味道,那种感觉很幸福。我听见警车鸣叫的声音,然后,身体被人抱了起来,他是那么的紧张,是那么的害怕,以致于他站都站不稳,没走上几步就跪倒在地上。

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手上全是针管,身旁怒放的百合花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道。我猛地咳了起来,心肺都抖了起来。

我赶紧按下呼叫铃,不一会儿,就有护士赶了过来。

我指了指那束花,对她道:“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这束花处理一下好么?我实在没有力气,起不来。”

护士是个小姑娘,笑得很是甜美,估计是新来的护士,所以显得很是热心:“程太太不喜欢百合花么?这花是程先生送给你的,他每天都会送一束花给你,往日他送的都是玫瑰,今天医生告诉他你会醒,他特别高兴,就给你换了百合花,刚从花店拿来,还很新鲜,丢掉有些可惜呢。”

说完,她把花放在门边,又回来把窗户打开。

我有些抱歉:“是很好看,你要是喜欢不嫌弃的话,送给你好么?我对百合花有些过敏。”

她立即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有些错愕,我看她迷迷糊糊的,有些好笑,道:“你不必惊讶,我先生很忙,这些小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你看,这些花都是很好的,可惜我无福消受,你可以找个瓶子把它们养起来,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孩,她捧着百合花的样子,就像一个公主,美好又纯洁。我生来就不是公主,所以这花和我不合。”

我想要坐起来,她赶紧过来帮我,一边在我的身后垫了枕头让我靠着,一边和我说话:“哪有这样的说法,你还对其他什么花过敏,以后我好注意一点。”

她是一个很热心很单纯的女孩子,我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看,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我很想和人说说话,所以就逗她:“我对其他的花多多少少都有点敏感,也就是打打喷嚏,却不会像对百合花这样,我爸爸曾经就说我这是公主病。我小的时候多病,把我爸妈折磨得恨不得掐死我。都说小时候多病的人长大了身体就会特别的好以前,所以我长大以后几乎就没生过病,连感冒都没一个。后来,我爸就跟我说,闺女,你有病千万别憋着,怕我们担心就一个人生闷病。后来,有一次,我终于有了一次小感冒,晚上做作业时咳了起来,刚好他在家,他当时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下边的超市里面买了两个雪梨,因为是深夜了,就下边的便民超市还开着。他当时穿着短裤,套着皮大衣,趿拉着一双拖鞋,他本来长得五大三粗,又是黑面凶相,所以把人家售货员都吓哭了,还以为是打劫的。我爸给我熬了雪梨汤,那真的是我在世上吃过最难吃的雪梨汤了,你能想象吗,当时我对着一碗黑乎乎的雪梨汤,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后来我喝着雪梨汤,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爸非常抱歉的挠着头说,幺儿,实在难吃的话,就别吃了,也不用哭啊,怎么就这么傻哪。”

她很爽朗的笑了起来,两个迷人的酒窝,拍掌道:“好可爱的爸爸,哪像我家的那个老爸,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教训我,不过,他有时候也很可爱,我失恋的时候他天天到网上搜集冷笑话,然后就在饭桌上一板正经地说给我听,我和我妈简直哭笑不得。我爸是一个很古板的人,要他说笑话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我边听边哭,我爸就对我说,傻丫头,别哭了,以后我帮你再找一个,最好的,倒时你就带着男朋友到他面前去显摆,气死他,让他不识货。我当时就觉得,我爸爸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我能体验她的那种骄傲又心酸的感觉,我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爸爸对我微笑,我忍住眼内潮湿的感觉,对她笑道:“是啊,他们不会表达,实际上却是把女儿放在心尖上疼的。因为他生意很忙,所以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你相信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和他见面的时间不超过50天,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对他很生气,因为他年年都忘了我的生日。他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煮一大桌菜等他回来,可是他从不回来,我很伤心。我十六岁生日时,叛逆期隐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炸了出来,我爆发了,当时脑子一团昏,蛮不讲理,把一桌子菜全扔到垃圾桶里,对他又哭又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做菜有多辛苦,说他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一天到晚就只有自己的事业。我说,是不是我不生病,你就不看我一眼,那我去死好了,不要以为我懂事,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想得很坚强,我也需要关心的。我爸爸当时吓得手足无措,只有一个劲的跟我道歉,然后把垃圾桶里的菜全捡起来,拿着筷子就往嘴里塞。我当时吓得狠了,哭得几乎抽搐过去。”

小护士顿时眼眶就红了,她握住我的手,我对她微微一笑,道:“第二天,他就带我去了全市最好的西餐厅,可惜那一顿饭我还是没能吃完,因为当时餐桌旁放了百合花,而那天我吃的西餐里面恰好有一道菜就是鱼子酱,才刚开始吃我就被送到了医院。我爸第二天就找上门去,把餐厅经理打进了医院。他说,本来是想去告他们的,但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大肆公开了,否则,万一他的仇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利用这个加害于我就糟糕了。他当时还威胁,餐厅一定得保密这件事,否则,他就要耍流氓。当时那个经理和我躺在一个病房里,他是个外国人,气得捶胸顿足,对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要我小心我爸爸,我爸爸是一个女儿被害妄想症的人,将来嫁人一定得把女婿保护好,然后,他好心的建议我找一个功夫高手当丈夫。我出院后,我爸特意跑到我的学校去,排除一切和百合花有关的东西,有个女同学喜欢戴百合花的发箍,恰好被我爸看见了,他就对我说,你千万不要和她混在一块,她这么喜欢百合花,说不定家里就养了百合花,身上就会有花粉。其实我只是过敏,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吃点过敏药也就没多大的事情了,我爸草木皆兵,说来可笑,却又心酸。那时,我才知道,他对我的爱,是那么的深沉,做他的女儿,我真不知道有多幸运,有多幸福。”

小护士笑得泪光熠熠,对我说:“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父亲,又有这么优秀的丈夫,你的人生,简直让人想不嫉妒都难啊。”

我的人生看起来真的很美好,爱我的父亲,完美的丈夫。

我对她笑笑:“你将来的人生一定会比我美好的。”

她的脸红扑扑的,有着孩子般的天真:“谢谢,被有福的人祝福,人生一定也会完满的。”

我问她:“我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点点头:“是啊,恢复得很慢,但是很好,可能会留疤,你不要太难过。”

如果因为一条疤痕我便难过的话,我现在早已尸骨无存。

我摇摇头笑道:“那没什么,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活不过来了,没想到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她若是知道我对百合花和鱼子酱过敏,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杀死我,还可以很好的掩藏犯罪证据,非得用这样斩草不除根的办法。”

她的脸色变了,像是回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道:“你不知道,你刚到医院的时候,全身都被血染红了,头发粘成一团,简直像是一个血人。程先生的脸上衣服上也全是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当时,要帮你拔刀的时候,他死死抓住你的手,死都不肯放手,还是医生威胁说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他就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当时他腿都软了,跪在手术门前,捂住脸哭得一塌糊涂,我从没看过一个男人哭成那个样子,我们很多护士都感动的哭了。后来,你昏迷不醒,医生说失血过多,缺氧太久,延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可能抢救无效。你先生当时简直疯了一般,就看见他不停的打电话,在手术室外时而暴躁得像头愤怒的狮子,时而又安静得像个幽灵,不一会儿,本市最权威的医生全都来了,手术时,他一直在外面喊你的名字。还好,你活了过来,我就说,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丈夫,怎么会舍得离开呢。果然,爱情创造奇迹,你们又让我相信了爱情。”

她是那么的激动,充满了对爱情的信任,然而我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我很虚弱,说那么多话已经让我有些脱力。场面一下子冷静下来,她似乎一直在等我感动喜悦的泪水和死后重逢的感慨,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对她说:“不要相信别人的爱情,你要去创造自己的爱情,爱情不是你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有苦有乐,当你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你也许会幸福,也许会痛苦,但是你的人生会完整,因为有一个人,走过你的生命,让你可以原谅这个世界的不公,只是因为他。”

她有些遗憾:“我想,终其一生,我也不会遇见像你们这样的爱情了吧。不过,至少我见过,真是死而无憾了,简直像韩剧一样。”

终其一生,的确是终其一生,但愿你不要遇见,如果你遇见,但愿你无怨无悔。

“你知道那把匕首在哪儿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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